所以唐实当时整日罗着腰,降低身体因为活动需要消耗的能量,他这样一副形象,他也不愿意坐到前边让众人议论他的贫穷,就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
那个时候班上的男生都喜欢姚秋月,唐实也不另外,尽管这种想法不亚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他也不是要吃天鹅肉,他这只癞蛤蟆,只要远远的能看上一眼天鹅就足够了。
姚秋月家里显然光景还不错,听说她爹是手艺人,家里还有三个哥哥,穿着崭新的花衣裳,梳着两条黑亮亮的长长的辫子,一看就是在家备受宠爱的小女儿,她学习成绩好,文思敏捷,任课的所有的老师都喜欢她。
她在班级上担任副班长的职位,对所有人都很温柔礼貌,哪怕是像唐实这样一个叫花子形象的年轻人。
当时学校里实行的是半天学习半天劳动的制度,唐实被分配到了后面的河沟里铲土,刚用铲子挑起一铲子土运到斗车上,唐实就觉得眼冒金星,手脚发抖,他虚弱的捂住了疼痛的胃部,嘴唇上半点血色也没有,他的手撑在铲子的平柄上,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他知道自己是饿的。
在前面分发农具的姚秋月发现了他的异常,她把手上的活计交给了另一个人,朝他走了过来,温声询问眼前的这个男生,“你怎么了?”
唐实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一阵眩晕袭来,他马上就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前,他只听见了姚秋月的呼唤,“喂,你怎么了?你醒醒,醒醒……”
唐实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躺在校医室了,消毒水的味道窜入鼻尖,他手上还吊着葡萄糖。
旁边的大夫絮絮叨叨,“你这是饿的,你们这些年轻人要注意身体,每天除了学习还要繁重的劳动,不吃饱怎么能行?多亏了那个女生将你及时的送到校医室,吊完这瓶葡萄糖就可以回去了,以后要注意……”
说着那个大夫也叹了口气,她悲悯的看向唐实身上那一身破衣烂衫,能推断出,他不是不愿意吃饱,而是没办法吃饱。
唐实只听见了“多亏了那个女生将你及时的送到校医室”这一句话,他紧张的从病床上起来,问那大夫,“是一个穿着花衣裳长辫子的女生将我送到校医室的?”
“是啊,你别乱动,这还吊着葡萄糖呢。”
唐实感觉大脑轰隆了一声,脸上瞬间浮现了死灰一般的神色。
他的贫困不堪就这样被揭露在了她的面前。
他已经十几岁,也有需要维护的自尊,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在无人的地方死去,也不想让姚秋月发现他的落魄潦倒,连饭都吃不起的事实。
吊完一瓶葡萄糖,唐实有气无力的走出医务室,他没有继续参加劳动,而是转而回到了教室。
他坐在了那个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的萧瑟秋风,拢紧了身上单薄的棉衣,他伸手往抽屉里探了探,想找本书出来看,尽量忽视身体的饥饿感。
手刚伸进抽屉里,就摸到了一种异物感。
他抽出来看,发现里面是七八个白面馒头,还有一沓粮票,不必猜也能知道是谁给他的。
强烈的饥饿感使得唐实什么都顾不得了,他抓起一个馒头三两下就吞咽进了肚子里,白面的香甜萦绕在口齿间,唐实吃着馒头,一同吞咽下去的还有他苦涩的眼泪。
初中毕业之后,唐实就回绿水村参加了农业生产,而他曾经喜欢过的这个女子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里的高中。
虽然再无交集,但唐实仍然在心里为她高兴,姚秋月是这样好的姑娘,如果她前途光明,他也会打心底里为她感到高兴的。
他们家里因为有四个壮劳力挣工分,日子也过得好了不少,不必再像以前那么恓惶了。
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在村口的闲话中心,这一群大爷大妈往日里最喜欢聚在村口大树下说长道短,正巧绿水村一个媳妇是茂山村的,唐实扛着锄头路过时,从她的口中再次听到了“姚秋月”三个字。
“你们不知道哟,这个女子是我们那村里唯一念过高中的人,长得水灵灵的,结果不知道是不是书把脑子读傻了,连脸面都不要了,跟男人耍起了恋爱,出双入对的那叫一个难看,本来那男人要是娶了她还好,结果那男人听说是傍上了城里有钱人家的闺女,把她给撇在半道上了,这下哪个男人敢接这个盘哟!”那女人嗑着瓜子,唾沫横飞的说道。
唐实当时脸就沉了下来,这不三不四的说道已经传到了外村,不敢想象她在村里会遭受着怎样的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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