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珍把桶里的伞拿出来放在一旁地上,往桶里倒入一把洗衣粉又提到水龙头下接水,弯腰搓着衣服说:“十点多的时候被吓醒哭了一会,非要让我抱着才肯继续睡,刚才放下来。”
“大晚上别搞了,明天再洗吧,”武刚龙坐在刚才阳珍坐过的凳子上休息,“过来陪我喝一口。”
“就两件随便揉一揉,还等到明天干什么,”阳珍回头往厕所门口瞅一眼,“哪来的酒,前两天不是说不喝了。”
“老板娘给的,一人一瓶不自己花钱。”
衣服洗完晾了,用过的水往地砖冲一冲,打湿的双手在毛巾上随意蹭两下,阳珍这才走出厕所关上门,走两步从橱柜里端出个白瓷碗来,“晚上给你留个口卤菜,特地让老板加了辣刚好下酒。”
不用开瓶器,武刚龙直接把酒瓶放在嘴边,上下牙齿一咬瓶盖就“砰”的一声脱离瓶身飞弹出来,咬下的瓶盖吐在一边无人理睬,瓶子里刚冒头的白沫被人一口吞进肚里。
“别给我倒,你自己喝。”阳珍说,但没有出手阻止他的动作。待玻璃杯倒满,武刚龙停下,直接对着瓶口大饮起来,“一个人喝没意思,来一口。”
阳珍又说了句什么,边扬隔得远听不清,只看到门外昏暗灯光下影影绰绰的二人自斟自饮,一个小口抿一个大口灌,看上去交流并不频繁,只偶尔嘴皮掀动张张合合一会儿。画面模糊,光线昏沉,人影也模糊,却真实的让人想往两人中间钻,讨两句嫌抢上两颗花生米。
绿色风扇依旧左右旋转不停歇,转动时发出机械的“咔哒咔哒”声响,电视里江流儿已经播放完毕正是广告时间,边扬坐在地上表情迷蒙神情呆滞,似还未从梦中清醒过来。
脸上异常黏腻不适,边扬抬手胡乱抹了把,蹭得原本滑腻的手心更湿了几分,爬起来跑到厕所水龙头底下冲了冲,恍惚中萌生出一个疯狂念头。
从平市乘火车不到四小时就到温阳,那里离海边更近,转乘汽车去豫港的路上有一段路靠近海边,坐在车上不用起身就能透过车窗看到。边扬记得自己小时候应该是见过海的,在遥远的记忆中有那么一段跟“爸爸妈妈”一起赶海的画面,他人小提着一个看不清颜色的小塑料桶晃晃悠悠走在前头,海浪拍打上来他一个趔趄就坐在潮湿的沙滩上,“爸爸”在一旁指着他仰天大笑,“妈妈”忙拉起他帮忙清理身上的水渍,中间还抽空踹了“爸爸”一脚。
语文书上说海水是蓝的,遥看过去宽阔无边的海面会与天空融成一片,让人无法分清那里是天哪里是海。可十三岁的边扬第一次对大海有清晰的认知却并非如此,映入眼帘的海水澎湃汹涌深不可测,像是偌大的身体里藏着一头大怪兽一样,不断涌动的海水昏黄浑浊,跟美一点关系都不沾边。
汽车大巴吭哧吭哧往前驶,走进一段毫无遮挡的路程,他猛然瞪大双眼凝神望着窗外,高悬的烈日无拘无碍照射在海面,映射出如钻石一般细碎光芒,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
票是当天临时买的,抵达豫港已经是晚上,豫港是个小镇比不上平市生活繁忙,不过六点大家就已用完晚饭无所事事在街上闲逛,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沿着镇中心路从头走到尾才用不着半小时,故而多数人只是站在路边与同样无所事事出来闲逛的邻里乡亲闲话家常,也有贪吃好玩的幼儿拽着爸妈的手千方百计想要讨点零嘴解馋,如同三五岁时的边扬一样。
如今,十三岁的边扬觉得自己像一个莫名的闯入者勇敢又鲁莽地踏入平行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高楼林立,没有满大街冲天撞的小汽车,更没有拥挤喧闹的人潮。沿街的店铺看上去脏乱破旧,挤挤挨挨凑成一堆,有很多已经早早关门,剩下没关门的也是一家几口在门口摆张桌子几张板凳围在一起聊天吃饭,颇有一种非礼勿扰的架势。
原先居住的房子时隔八年边扬早已记不清方位,只记得从家出来有条巷子,走不多会就到路口,路口左手边有家小卖店,每逢经过他总爱央着“爸妈”在那里买零嘴,泡泡糖,冰袋......
沿着镇中心路走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临近田地一片荒凉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然忘记儿时回家的路,站在原地片刻望着散落在田间零星住户他愣起神来。有经过的热心路人见他年纪小背着书包站在那儿半天不动弹,以为是哪家小孩挨了骂正在闹离家出走。
“小孩,你哪家的啊,再往前就没路灯了晚上有车不安全,赶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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