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做了一个梦。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天上是雪，地上也是雪。我看见你，穿着黑色大衣，走在前面。你身后是一长串雪坑，我跟着你走，低头踩你的脚印。后来雪变得更大，风也更大，我再抬起头的时候，你就不见了。”
室内寂静下来，谁也没动作，谁也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盛景才摸了摸周迎暄的脸说：“睡吧，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难得的假期和旅行，周迎暄和盛景都很愉快，在布拉格玩得尽兴。同样在布拉格的钟总和钟太太下午就要离开，邀请他们共进午餐。
出门前周迎暄换了一身淡色系的法式连衣裙，配了一把蕾丝遮阳伞，优雅的淑女造型犹如画中人，看起来和这个仿佛停滞在中世纪的古老城市很相宜。
看到她的打扮，盛景说像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周迎暄笑了一下，说时间过得好快。
崔总和崔太太是谁看到都会羡慕的爱侣，周迎暄也不例外。午餐时他们说起青春往事，周迎暄听得入迷，称赞又惊叹，爱情如何能保鲜几十年。
崔太太却说爱不会一成不变，旧的爱会消失，所以他们不断创造新的爱，在别人看来才一直新鲜。老夫妇脸上是幸福的笑容，但周迎暄明白，那背后肯定是双向的、长久的努力。
分别前，崔太太指了指周迎暄脖子上的红纹石项链，又摆了摆自己手上的戒指，笑着祝她一切顺利。
下午周迎暄和盛景去了老城广场。红褐与米白的建筑群环绕周围，黑色的哥特式双塔教堂挂在云下面。天气过好，太阳很晒，周迎暄撑起阳伞，顺着广场游逛。
一家古着店吸引了她的目光。店铺看起来有些年头，墨绿遮阳棚下，玻璃门镶在石墙中间，墙上挂着几幅莫奈的仿作，最靠近门边的是《撑阳伞的女人》，与墙壁等高。周迎暄看了一会儿画，转头看盛景。盛景有电话进来，让她先去。
周迎暄走进古着店，室内的棕色系装潢仿佛被岁月酿过，醇厚优雅。她跟店主交谈了一会儿，就进入衣服的林地，细细挑选起来。
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周迎暄在店铺最里面，琳琅的挂架遮住视线，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没过几秒，惊心的砰砰声就响起，还不等周迎暄反应，耳朵就被人捂住。
盛景搂着她蹲下身，掌心牢牢堵住她耳朵，胸膛起伏着，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无需询问，周迎暄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在他双手围出的闭塞里，她大脑一片空白。
声音小了一点，盛景弓着身站起，从一排排的衣物边缘探出一点去看。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带上了门，但易碎的玻璃根本挡不住危险分子。
“我去把门堵住。”盛景回头对周迎暄轻声说完就准备过去。
可他一步都没走出去，手就被死死拉住。
“盛景，”周迎暄摇着头，颤着声叫他，“不要去。”
她的手明明在抖，但就是不肯放开他。
手稳稳攥紧她以示安抚，心却颤了，盛景回身蹲下，艰涩的声音说：“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枪声又纷乱起来，古着店没能躲过，噼噼啪啪到处穿了孔，门口挂着的画全都掉下来。和墙等高的那幅被打掉一角，倏地斜在门口，挡住了不堪一击的玻璃门。
脚步声凌乱靠近门口，在里面所有人的神经崩断之前又远离。但热武器的叫嚣依然没有停止，广场上不断有人倒地，嘶吼与硝烟中，万物摇摇欲坠。
店铺深处，两个人挨着对方躲在挂满衣物的落地架后。盛景和周迎暄十指相扣，紧得像彼此都要掉下悬崖。
盛景心里突然升起难以言喻的悲哀和怅惘。如果他们能幸免于难，周迎暄一定会真的跟他结婚。这场惨烈的祸事，会成全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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