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确定了一件事。
康立轩有点问题。
她相信章琴说的,康立轩不是剧组的关系户,起码不是章琴知道的关系户。
她也相信章琴新官上任,不会把张导还在犹豫的事情告诉一个新人。
那么康立轩是怎么得到消息的,甚至还包括了她和谢斋舲的关系。
他笃定剧组会去西涧县采风的态度,比章琴还肯定。
涂芩有些摸不准康立轩的来历,只能肯定一件事,这应该是一个比于平还讨厌的人。
***
相比之前的练土,陶器塑形这个步骤才是很多人熟悉的,也是影视剧里最喜欢发挥的部分。
不过涂芩之前去学了几节陶艺课,对这个步骤深恶痛绝,做个盘子还好一点,要在那种离心力下做高一点的成型的瓶子,那基本就是不可能的。
而且还累。
她一直觉得拉坯机很不符合人体工学,窝在拉坯机旁边一个小时,脖子和腰就得半天直不起来。
所以涂芩以为谢斋舲这种专业的,会有比较厉害的专业设备,起码不用让自己窝着。
但是谢斋舲工作房里的拉坯机,看起来像是八十年代的古董。
等谢斋舲动作熟练地往上头一窝,涂芩就忍不住跟他说:“你不用为了方便我取材特意找这种老物件的,这是康立轩的活,你窝在这里做也太累了。”
谢斋舲揉泥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她:“我平时用的就是这个拉坯机。”
“马达改造过的,扭矩力强,低速用力也不会降低转速。没有皮带轮传动,可以做手动。”谢斋舲拍拍那个灰突突的老东西,“脚踏也稳,可以移动,陈洪每次过来都想偷。”
最后这句把涂芩逗乐了,笑了一声。
谢斋舲应该是喜欢做陶的。
就像他说的,刘家人对他不完全是虐待,他从小学的赖以生存的技能,他应该是喜欢的。
练土时候的专注,提到这个拉坯机的时候带点孩子气的炫耀,都是他身上难得的有活人气的瞬间。
而且他一旦开始工作,专注力就会变得非常惊人,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只有拉坯机很轻的嗡嗡声。
可能是真的改得挺贵的拉坯机,声音听起来比她在陶艺课上用的那个厚实丝滑很多,不是纯粹的机器声,配合上谢斋舲的手部动作,居然有些韵律感。
谢斋舲的手很漂亮。
是非常惊艳的那种漂亮,尤其是裹上米白色的陶泥后,莫名地色气。
涂芩看得有些入神。
思绪就飘得有些远。
她在想,谢斋舲如果不是个孤儿,以他的皮相,可能会活得很精彩,一个矿工的儿子,不见得读很多书,就和土矿村里其他后辈一样,出去闯一闯。
那应该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可涂芩看上的,却是现在这个谢斋舲。
没什么活人气,琴棋书画都精通,做事专注,为人体贴,一个看起来几近完美的外在,背后的十字架却重得让人无法放松喘息。
她看上他的皮相,看上他被压弯了的灵魂。
“为什么不是一整块的?”涂芩突然开口。
谢斋舲应该是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到,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光滑的圆面多了一条褶皱。
“抱歉。”涂芩迅速道歉。
“没事。”长时间没说话,谢斋舲的嗓子有些沉。
他没有抹掉那条褶皱,手很稳地把这段圆柱继续推高,并且加了一条泥上去。
“这瓶子主题是明暗。”谢斋舲说,“瓶身不同颜色的拼接是在一开始拉坯的时候就做上去的,不是画的。”
所以工艺要求很高,价值自然也高。
“那条不抹掉吗?”涂芩看着光滑的瓶身上那一道弯曲的褶皱。
“嗯。”谢斋舲看了涂芩一眼,低头继续拉坯,“这个瓶子我自留。”
谢斋舲说:“做陶的时候留下来的痕迹,是做陶人的日记。”
第54章 “想了一些不入流的东西……
这句话很浪漫。
尤其是在黄昏暧昧的光线下,在有些潮湿闷热的工作间里,被谢斋舲用这样略带沙哑的语气说出来。
说的时候,他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修长的手指在转动的泥坯上揉捏,偶尔轻划过那条褶皱,眼神专注到温柔。
她在不该出声的时刻突然说话吓了他一跳,像空气里荡出来的涟漪印在了这个刚刚做出雏形的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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