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很多,东西摆放得满满当当,书桌上叠了半人高的木头柜子,餐桌下面放了几个白色藤篮,几乎所有空间都被她塞满,都是软绵绵的玩具或者抱枕。
非常,舒服和私人的空间。
所以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是超越了房子的家。
涂芩笑着拍拍他,把自己那个沙发也放到舒服的角度,半靠着开始看资料。
谢斋舲把自己裹在鹅黄色的毛毯里,本来以为会是一段非常窒息的自我剖析,可现在,他只觉得全身软绵绵的非常舒服。
涂芩的东西都带着那股白麝香味,古早肥皂和爽肤粉混合的味道。
闻久了,就会有股让人上瘾的甜味。
他闭上眼。
那一刻,他完全忘记了,这个地方,是他小时候的二层阁楼,他在这里变成了谢斋舲,变成了被缚在银杏树下的缚地灵。
***
涂芩花了两个小时才翻完了谢斋舲的病历。
这其中,还有金奎发过来的几大段文字。
她是写的,写的还是修真,她会去写人间疾苦,所以,她笔下有很多凄惨的人生。
但是,都没有谢斋舲的真实。
他八岁那年因为高烧昏迷不醒入院,入院后人是救回来了,却无法开口说话,变成了惊弓之鸟,不能被人靠近,只要靠近,他就会抱着自己的头去撞墙。
治好出院,用了四个月。
出院记录写得很详细,因为刘景生逼着谢斋舲去想那孩子离家出走前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因为手段极端,八岁的孩子在将近十天不给睡眠和高烧折磨下,脑子里面就只剩下了那个孩子,他在那段时间,只能机械地去思考那个孩子走之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除此之外的记忆,都被他清空了。
寻找那孩子,变成了刻在谢斋舲脑子里的指令,并且,为了完成这个指令,谢斋舲的记忆开始扭曲。
那是谢斋舲第一次记忆错乱。
刘斋舲那个孩子走的时候是半夜,他走之前并没有和谢斋舲告别,那天晚上,他是等谢斋舲和刘景生都睡着以后,翻墙出去的。
但是在谢斋舲扭曲的记忆里,那孩子走之前来找过他,跟他说,让他等他,他一定会回来。
那是谢斋舲困住自己的第一步,他得用这样错乱的记忆让自己有存活下去的由,他得等那孩子回来。
谢斋舲第二次入院,是那孩子出走一年后。
入院的原因是失明癫痫高烧休克。
因为那一年,刘景生通过各方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孩子。
刘斋舲死了,十岁的孩子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他走的时候带了不少钱,一个携带巨款的孩子,他甚至没有走出墨市,就被长途汽车站的流窜犯带走了。
再之后,他就跟每个被拐卖的孩子一样,一开始被转卖,企图逃跑后被毒打,因为性格倔,打不服,最后又被退了回去。
退回去的小孩没有人权,他被打断了手脚,死在了乞讨的路上。
这件事情,刘景生谁都没有说,他只是召开了家庭会议,把谢斋舲叫到屋里,不顾当时刘家其他人的反对,把谢斋舲改名成斋舲,然后在当天晚上,把刘斋舲尸体的照片塞给了九岁的谢斋舲。
刘景生恨他自己,更恨谢斋舲。
但是,他已经没有继承人了。
他用这样的方法折磨谢斋舲,而谢斋舲,在入院高烧一周后,遗忘了这件事。
这之后,刘景生多次试图告诉谢斋舲,刘斋舲已经死了,是他害死的,他需要负责,需要做出更好的黑陶,为刘家光耀门楣。
但是,谢斋舲对照片,对刘斋舲这个名字,对刘景生提到这些时候的态度,就变成了看不见,听不见。
他脑子避开了这件事。
他坚信,那个孩子会回来。
他靠着这种错乱的记忆活了下来,和那时候也才七八岁的金奎金五一起,开始寻找那孩子。
一直到十五岁那年,刘景生病逝。
谢斋舲又因为失明失聪癫痫高烧休克入了院,这一次,医生的出院诊断有了病名,说他是创伤应激后的分离焦虑症。
他拒绝分离,不管好坏。
而且和正常的分离焦虑症不一样,正常的分离焦虑症可以通过脱敏通过心疏导解决,谢斋舲的每一次分离,都可能会在他已经错乱的记忆上加压,他可能会彻底疯掉,或者,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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