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立轩这人这么多年来习惯了暗中跟踪,习惯了阴沟里干活,也终于翻在了阴沟里。
据肇事司机说,康立轩想撞货车,纯粹是因为觉得刘凌平不够听话,让他去烧工作室,结果他跑去偷黑陶,他想给刘凌平一个教训,也想让金奎金五兄弟出事,看看精神病人谢斋舲的反应。
康立轩会有今天,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他被捕那天还正好是金奎出院,他们三兄弟和涂芩一起,谢斋舲下厨,吃了一顿堪比年夜饭的丰盛晚饭。
算是双喜临门,涂芩也跟着他们一起喝了点酒。
金奎自己不能喝酒,就逼着金五和谢斋舲喝,谢斋舲这段时间的心情一直很好,他最近去医院已经基本不会发烧,医生说可以开始进行下一步,逐步地去回忆他自己遗忘的那段记忆前后的片段。
医生说他心态比以前好很多,这阶段的治疗如果能维持这样的心状况,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效果。
他觉得自己又靠近了涂芩一点。
所以金奎给他倒的酒,他几乎全都喝掉了。
喝醉了。
第一件事就是把糟心的金奎丢出去,让金五带他回工作室睡觉。
第二件事就是去自己屋里把自己洗干净,踢踏着拖鞋去找涂芩。
第三件事,就是变成了牛皮糖。
“我要交稿子。”涂芩非常郁闷,用脚去踹趴在她身上的巨人,“你走开。”
“我不吵你。”谢斋舲半垂着眼睛,眼底难得的几乎没有一点阴霾,全是星点笑意,“我就坐旁边陪你。”
“你很重!”涂芩冲他哈气,“不要压着我肩膀我没办法打字。”
谢斋舲找了个抱枕,坐在地毯上头枕着涂芩的腿。
“今天章姐找我。”涂芩辟里啪啦一边打字一边闲话家常,“说张导想改主线,他始终觉得老年的徐常平写得太扁平了,死的时候那种时代落幕的感觉也没有。”
“其实不过就是个手艺人。”谢斋舲在低头玩消消乐,之前的小学生账号又被他玩到地狱模式,一关卡半天,“老爷子要走的那几年,人其实都糊涂了,脑子里只有做陶,如果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应该就是不甘。”
“嗯,不过徐常平应该不会不甘,徐常平这个人设的性格要平和很多。”涂芩打字的手停下,有些不自然地想要转换话题。
太放松了,所以她一个没注意就挑起了这个话题,眼看着又要往谢斋舲的禁区蹦跶。
今天双喜临门,实在不想去谈这些事。
“应该也会的。”谢斋舲却很平静,“其实就是不服老,性格强势的一家之主应该都有这个通病。”
“嗯?”涂芩对这个走向有些好奇。
不服老,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角度。
“老爷子眼里没别人。”谢斋舲笑笑,“小时候就因为天赋被家里重点培养,一个人几乎独占了全部资源,自己人生几经起落也都不是靠着别人东山再起的,所以他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离了他是转不了的。”
“到老了,手指不稳拉不了坯,眼睛也看不清楚做不了精细的画的时候,他最开始是瞒着所有人的,那时候他手里还有几个黑陶的单子,本来都是他最擅长的那几种,结果他硬说人家审美有问题,改成了自己能做的。”
“再后来,自己能做的越来越少,他就对外宣称要金盆洗手,在家里关起门来砸东西。”
“那阵子,他应该是很恨我的。”
“不是恨因为我的存在导致他没有了继承人,他就是单纯地恨我年轻,恨我还能做黑陶。”
“那会要是有人让他倾家荡产去买长生不老药,估计他肯定是愿意的。”
消消乐体力用完,谢斋舲啧得一声,手机锁屏。
“不用避讳跟我谈这些。”他起身,笑着拍拍涂芩的头,“医生让我这半年可以开始回忆这些事情了,想不起来的先不想,想得起来的可以去聊,不舒服了就停就行。”
涂芩若有所思的哦得一声。
“怎么?”谢斋舲发现涂芩打开了一个新文档。
“我今天本来只是想把徐常平临死前的几件大事出来。”涂芩再也没看谢斋舲一眼,“但是你刚才提出来的那个角度,是我没考虑过的,我觉得很适合放进去。”
她的键盘是自己组的,段落轴,敲起来辟里啪啦地声势特别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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