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芩笑了,点了点头。
***
她其实并不觉得章琴不在她工作上会有多不自在,为了交接,章琴一开始就没有特别参与到跟踪做陶的流程里。
不过等章琴走了以后,她发现多少还是有些改变的。
比如之前吃饭,大部分时候都是刘阿姨端到二楼,她和章琴两个人单独吃,像工作餐那样。
现在章琴不在,二楼就她一个人,也不好意思让刘阿姨再端上来,所以到了饭点,她得去找大部队一起吃。
可金奎一开口就是房子,金五不说话,刘阿姨的普通话得听两次以上才能大概猜出意思,谢斋舲自从那天那句莫名其妙的抱歉后,就再也没有和她聊过做陶以外的事情。
涂芩不想吃饭的时候继续聊做陶,也不想卖房子,于是开始食不言。
两三顿饭以后,谢斋舲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把吃饭的地方挪到了大厅,大厅里有个投影仪,吃饭前他会让涂芩选一部想看的片子。
大家一起边吃边看,也有话题可以聊。
吃饭就没有那么沉闷了。
可涂芩却莫名地烦躁了。
那天傍晚,难得天晴了一天,吃完晚饭晚霞满天,涂芩说要出去走走,在村子里走了一圈,最后坐在村头那棵老榕树下头的大方凳子上,点了一支烟。
其实现在的感觉她描述不出来,就是烦躁。
发现一个活生生的就在身边的挺惨的一个人,不动声色地对周围的人照顾有加,自己却沉默隐忍。
最大的发泄也不过就是从二楼往楼下丢陶球,或者锤子。
谈不上可怜。
就是谢斋舲这种憋闷的人生让她这个旁观者看着有点……说不上来的感同身受。
一根烟抽到一半,她眯着眼睛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谢斋舲。
知道他会跟过来,也知道他肯定不会靠近。
她冲他招招手。
谢斋舲犹豫了一会才走近,微蹙着眉,却没有让她不要再抽烟。
“你……累吗?”涂芩看着他。
谢斋舲没吭声。
“我看着挺累的。”涂芩掐灭了烟头。
他的生活就像他说的那样,日出日落,循环往复,最后全都化成虚无。
谢斋舲在她旁边坐下,和她一起看着天边已经变成淡紫色的天空。
“我不能抽烟,是老爷子对我的遗愿之一。”谢斋舲突然就开了口。
涂芩没打断他,安静地听他说。
“烟抽得多了,手指会有烟味,做陶的时候会影响陶泥的性状。”谢斋舲笑笑,“他说陶是有味道的,用抽了烟的手去碰泥,出来的陶味道就不对。类似这样的要求有很多,他把这些东西都写到遗愿里了。”
“所以,我是挺累的。”谢斋舲笑了笑。
“抽吗?”涂芩把烟盒递了过来。
谢斋舲扭头看她。
涂芩举了举盒子。
谢斋舲笑了,从盒子里拿了一支烟。
“教人抽烟是要被天打雷劈的。”涂芩手里的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了谢斋舲手里
的烟,“我戒烟戒了两年了,都没成功,所以你要抽得做好思想准备。”
谢斋舲盯着手里的烟,放在嘴里。
烟草味道苦涩呛人,他蹙了眉。
旁边那个宁愿天打雷劈也要教他抽烟的人,正低着头把玩手里的打火机,转笔一样一圈圈地转。
“怎么样?”她等谢斋舲憋了一口气呛咳出来,才问。
谢斋舲眉心锁紧,把嘴里的苦涩味咽下去,回答:“……薄荷味的?”
“嗯。”涂芩笑,“里头还有爆珠,陈皮味的。”
谢斋舲:“……”
很怪异的组合,和她在家穿的那些毛茸茸衣服一样,草莓芒果什么的。
“我当时抽烟也是为了叛逆。”涂芩还是笑笑的,“家长不同意的,我就偏要做,所以就学了。”
“不过后来我听说,那些所谓的叛逆,其实就只是学会了说不。”
她为了戒烟,买了她最讨厌的口味,一支烟抽完往往得烦躁到不行了才会去抽下一支。
所以谢斋舲第一支烟的记忆应该不会太美好。
不过,学会说不,才能找到出口。
她帮不了他什么,那是他自己的人生。
但是他如果愿意开口,像今天这样,她就会推他一把,多说一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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