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你也上楼休息吧。”谢斋舲跟涂芩说,“抱歉。”
也不知道在抱歉什么。
涂芩看着他,他就很快别开眼。
涂芩在屋檐下站了一会,拢了拢匆忙下楼随手拿的披肩,上了楼。
谢斋舲一直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了,才丢掉了手里的锤子,出了门。
他今天也陪陈洪喝了两杯啤酒,酒意倒是没上头,就是心里的憋闷被放大了,刚才踹刘进的第一脚,他是想冲着胸口去的,他清楚自己踹出去的力道,如果踹到刘进的胸口,今天就得麻烦隔壁县的民警了。
但是这一脚真踹出去,他却收了力道对准了刘进软塌塌的肚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第二拳出去,他仍然想要同归于尽,却又被陈洪拉偏了方向。
想要同归于尽这个念头,在他心底盘旋了好多年,他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知恩图报那么忍气吞声,他忍下来,是因为那个孩子。
他总得找到那个孩子,才能离开。
但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
,他对那孩子的五官都开始模糊,他开始怀疑那孩子临走时跟他说的那句你要等我回来是不是其实是自己臆想的,八岁孩子的信念和坚持,在过了二十年之后,剩下的全是空茫。
所以,他心底盘旋的同归于尽的念头,就开始有了明确的实施步骤。
刘家养了他也教了他,那么,他可以把命还给他们。
同样地,刘家对他的侮辱和践踏,也一样要给他一个交代。
既然他们不死不休,那就同归于尽,把刘家现在唯一一个还能赚到钱的刘进弄死,真正地画一个句号。
让刘家那群败家子失去经济支柱,永远都记得他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今天晚上,怒意上头的时候,他觉得就在今天吧,虽然今天老赵给他打了电话,跟他说隔壁市有一条新线索,能证明当时那个孩子是从国道线去了隔壁市,之后再在国道上拦了一辆货车走的。
这几年类似的线索很多,每一条听起来都很靠谱,可没有一条是真的。
所以,他当时是真的觉得,就这样吧。
就这样结束。
不应该怀抱希望的,一个十岁的孩子,最大的归宿不是客死他乡就是被人贩子带走,想着他能实现承诺回来找他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不切实际。
刘家早就已经给那孩子办了死亡证明,这个世界上相信他还没死的,只有他一个人。
但是真的一脚踹过去,他却换了方向。
听到金五说涂芩就在楼上的时候,他甚至就卸了力。
这几天的平和美好,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了。
美好的东西,很容易上瘾,他甚至已经习惯练土间隙休息的时候,回头就能看到涂芩远远地坐在小矮凳上,有时候托腮看他,有时候拿着相机看着镜头,也有时候盯着笔记本电脑。
任何时候跟她说话,她都会回应。
他一直都觉得她很有意思。
她那些小怪癖很有意思,只要手空下来,她就会摩挲着她那个玻璃杯子,有时候摸着摸着想起来她现在是在陶艺工作室,就会把玻璃杯放到桌子下面继续摸。
和她说话很有意思,她其实很容易走神,他说得无聊了,她就会按下手机的录音键,睁着眼睛发呆。
她以为她做得很隐蔽,但是她每次发呆的时候,脸部肌肉会放松得像是要睡着,特别明显。
她有很多这样生动的小动作,吃到自己喜欢的口味,会不自觉地晃腿,睡眠不太好早上起来有起床气,他几次清晨回工作室,哪怕只是推铁门的时候很轻的嘎吱声,过两分钟都能看到她冷着脸下楼,冷着脸跟他说早,然后僵着脖子坐在窗边,把脸贴着玻璃杯发呆。
所以这几天他干脆都是翻墙进院子的,然后就能看到她惊讶的表情,错愕地嘴巴张成一个O。
有时候两人距离很近,他就能闻到她身上白麝香的味道,很纯净柔软的味道,像是用古早肥皂洗过晾晒过的棉质布料。
那么柔软的人,会问他累不累,会冒着天打雷劈的风险教他抽烟,烟味却是让人呛咳到无法接受的薄荷陈皮。
他沉沦的速度甚至都没让他有挣扎的时间。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映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