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吃花生,小演员在喝汽水,编剧放松着刚做完美甲的十指,准备记录剧本里需要查漏补缺的细节。
围读刚开始时,气氛很像学校里的晨起读课文,平淡简单。
直到演员开始说词。
其他人念得半认真半放松,纪惗一开口,现场气氛开始变了。
“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每个字都被完整处理过,情绪还在下落沉重,旁人无法轻易接住。
邓惑轻捋碎发,以更饱满的状态稳稳接下。
她演弃妇时哽咽不甘,演重生时仿佛已是大梦一场。
“都结束了,裴熙云,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韩新河坐在他们的左侧,亲眼看见两人都在看着剧本,状态接近影视配音。
争执嘶吼时发颤的尾音,咬牙切齿念出对方名字时的压抑,每一秒都无法错过。
他不得不逼着自己以最高水平去应对这两个人。
所有工作外的杂念都在被迫剔除。
老演员本来还在剥花生,渐渐连剧本都不再放下,扶着眼镜提前酝酿情绪。
现场变得非常静,当真是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演员都在被席卷进更沉静的状态里。
康杜的角色类似乐团指挥家,以前所未有的轻盈状态掌控全局,引渡左右。
没有人会因为康杜或者编剧的注解跳戏。
只要纪惗或者邓惑开口念台词,他们就会被强制进入情境里,一呼一吸都随之牵动。
韩新河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是夫妻。
相知与共,携力同进。
他发觉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追到她。
会议室里,邓惑在用湿巾擦咖啡壶上的茶渍。
“来了?”纪惗打招呼道:“我们开始吧。”
三把椅子相对而放,他们相继坐下,如剧情般组成三角关系。
明天要拍的戏是又一局修罗场。
女主重生后被高僧点化,离开感因寺时信手浇水,无意将枯死三百余年的雪莲再度救活。
高僧将东域雪莲以缘相赠,男一男二在同一时间收到消息,用最快速度赶向国师府,等她捧花归来。
男一身为国师,一直想救活皇帝最疼爱的三公主。
公主五岁时坠马昏迷,现在十五岁仍是病梦榻中,无法清醒。
男二身为将军,少年起便征战沙场,很少侍奉父母左右。
他的母亲罹患急病,眼看着即将绝于人世。
新欢旧爱同时恳求的场面,原著里十分刺激。
按理说,前夫哥该被完全压制,乍看已经全无优势。
但国师与女主的关系才刚刚开始,他还在唤她清欢的时候,前夫已经能喊一声薜荔。
她和裴熙云是十年的血肉相缠,何况还又诞下两个孩子,旧情处处牵绊着人,不肯放手。
纪惗道:“我们先来一遍。”
邓惑凝神开始,韩新河紧随其后。
三人把这段演完,都觉得平淡一般。
“情绪不对,”纪惗思索起来:“你演这一段的时候,内心是什么感觉?”
韩新河说:“警戒,不安,但又更想得到她,想宣告所有权。”
纪惗看向邓惑:“你呢?”
邓惑:“……我本人会觉得有点无语,角色会局促不安。”
“等一下,”她有点开窍:“其实元清欢是个很果决的人,重生以后很多事都看得很开。”
“这盆花救谁都可以,女主反而处在一个隔岸观火的状态,要看这两个男人的状态?”
韩新河皱眉道:“隔岸观火?”
“她不是已经嫁给国师了吗,为什么还会在这种时候旁观?”
“她嫁给他是一时情急,不想再与前夫有任何纠缠。”邓惑正色道:“元清欢对国师只有十几岁的一面之缘,其实不知道他本性如何,还在谨慎地接触。”
“所以两个男人对她都很谨慎,”纪惗思忖道:“男二一方面急切地要救回母亲,一方面又发觉他们两人并非情深意切,有意要挑拨嫌隙。”
他们重新二度排练。
然后是第三遍。
纪惗经验最深,就此熟稔地带戏讲情绪,在初具雏形以后进一步安排三人的交叉走位。
邓惑全神贯注地予以配合,让哭时一秒就能噙满热泪,控制精妙地不让泪珠坠下来。
“韩新河,你这里还可以演得更深,”他叮嘱道:“你对清欢的感情是隐忍积蓄多年,所以哪怕想要表露,也要艰涩地收着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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