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分道扬镳、远走高飞,甚至不同于死亡,而是她的爱人从这广袤世界上被彻彻底底的抹去。
他所拥有的一切,他的言谈举止,都是一段精心编造的谎言,一朝真相揭开,“程念白”这一整个人,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都随之抹去。
那个乖巧又爱吃醋的男孩,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存在了。
她在脑中构想了无数遍他们的美好未来,再也不会来临了。
程楠想忍住,但还是哭了很久。
她想起顾知许走之前的模样,从他口中冒出的分明还是小白的声音,但语气却不是小白贯来的温柔,反倒充满了顾知许特有的冷酷和严肃。
那样强烈的割裂让人难以接受,如同吞下千万锋刀,划烂了内里所有血肉。
程楠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痛不欲生,混混沌沌中,脑子里浮现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精神也有些恍惚。
她在父母家里住了下来,正值年关,大年三十和初一父母想尽了办法让她开心一些,家里摆满她爱吃的一切,定了个豪华大蛋糕,还给她请了她最喜欢的乐队过来。
她像回到了童年的小公主生活。
热热闹闹过完了年,程楠勉强恢复一点精神,在正月一个下午,突然又出了门。
路上,她拨通了一个几乎快遗忘的号码。
兰栩安正在国外开会,听到是她,立刻叫停了会议,并告诉了她顾知许的地址。
不出意外,依旧是本市最豪华最隐秘的私立医院:博雅医院。
程楠面容呆滞,浑身冒着凉气。
她浑浑噩噩想着,她的小白只是个无依无靠、身有残疾的普通男孩,他努力工作,但也住不起这么昂贵的医院,他只能住在社区医院三人间里,每天晚上都被同病房得病人吵得睡不着觉。
她曾走过临川市无数个店铺,只为给他买到隔音最好的耳塞。他用他那消瘦的手掌摩挲她的手指,温柔笑着说:“程楠,我很爱很爱你……”
推开门,是宽敞华丽的贵宾单人间病房。
白色沙幔,红木家具。
宁静到只有仪器声响的病房,床上的人平躺着,身躯单薄,面上戴着一只遮了大半张脸的透明氧气罩。
站在门口,几乎看不见白色被子下的起伏,却隐约能看到他左侧脸颊贴着厚厚的纱布。
似乎很尊贵,又似乎很可怜。
程楠慢慢走进来,望向那张仿佛和记忆中一样,却又大不相同的脸。
记忆中顾知许也瘦,但没有瘦到不像样,他的消瘦只是一种身材类型,丝毫影响不到他眉目间浑然天成的威严。
但面前的人已然瘦到脱相,双颊凹陷,黑发散乱,嘴唇干裂,毫无生机。
看上去,仿佛一具靠药水维持着最后一点呼吸的空壳。
他没有昏迷,听到声音,睫毛抖了抖,眼睛睁开一丝细缝。
他没有开口,只是透过那细缝静静看着她。
程楠略微弥合的心又缓缓裂开,血液一点一点渗透出来。
她路过时听到护士说,他的春节都是在病房中度过的,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无法长久昏睡,大年三十那晚,他好不容易在止痛药副作用下睡着,却又被窗外的烟火和欢庆声吵醒。
他却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沉默接受着一切,耐心等待着属于他的真正完结。
程楠心脏一颤,在旁边坐下,看着他。
她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句话,那些文字在她眼前交错,最后,她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那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顶替了我的小白?”
顾知许面容很平静,看了她良久,皲裂苍白的嘴唇才缓缓张开。
他说了一句话,但声音太小,她听不清。
程楠只好低头把耳朵凑近他唇边,才听到他用微弱的气音说:“我想起来。”
程楠心里泛着酸,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她前几天最崩溃的时候痛恨过他的谎言和欺骗,痛恨她再一次毁掉她的近在咫尺得幸福,但恨过之后,心里又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
再看到他,见到他这副模样,也说不出任何狠话。
程楠避开他身上的管子,托着他的背扶他起来,手指触碰到他的后背,她心里又是一颤。
的确是小白的身体。她对他的身体很熟悉。
顾知许疼得身上发颤,无力坐起,身子瘫软,只能落入她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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