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欺负你,怎么回事?”
顾知许刚要解释,电话突然被人一把夺过。
保姆站在旁边瞥他,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哎程姐啊,我在呢。孩子不懂,他今儿非闹着要吃芒果,你知道的,他对那玩意过敏很严重,每回吃了就要犯哮喘。”
电话那边妈妈说了什么。
保姆又道:“是呀,我们都当自己还能来疼的,哪能欺负他。这孩子,都怪我们太娇惯着了,一不满意就要瞎说。但是你看,他毕竟身子不好,我们也不敢打着骂着了,哎呦……”
顾知许拼命从地上爬起来,“不,不是这样的——”
很快后面来了个阿姨,一把捂住他嘴巴。
他挣扎不脱,绝望的看着她们胡编乱造,说他是个骄纵蛮横的孩子,说他是个撒谎成性的孩子,说他从不听话,说他不肯念书……
顾知许长大后也做过很多次儿时的噩梦。
每每回忆起来,总觉得那感觉痛不欲生。
明明,他每天很早就起来认字学习,明明,是她们懒得教他识字,明明,是她们打他骂他……
到后来,爸爸也不常来看他,有时偶尔来一趟,也要严肃的说,知许,你要懂事一点,听话一点。
大概那时候他们就认定了,一个被保姆教养大的小孩,必定是娇气跋扈的。
他想起自己以前每天都渴望出那小院子,有一天,门外来了几个小孩,他们聚在一起打球。
顾知许看了他们好久,趁着保姆没注意,悄悄溜出去和他们玩。
起初,他们一起玩的很好,顾知许从没有那么开心过。
他那时还能慢跑,就跟在他们后面玩,即便他们发现他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白痴小孩,懒得和他多说,他也很开心。
但后来,有个孩子不小心撞了他,他跌在地上,腿折了,起不来。
那些孩子惊呆了,指着他说:“你干嘛?你起来啊?你为什么那么娇气,你在装吗?”
他痛得发抖,但死活站不起来。
那一次后,周围小孩都认定他是个神经病,他被保姆带回去后,保姆们也气死了。
她们一边扇他巴掌一边骂:“谁让你偷跑出去?你受了伤我们还得给你爸妈交待!你这么不听话,难怪他们不要你!”
那些晦暗的日子里,顾知许仿佛流干了眼泪,哭都哭不出来。
从没人相信他。
大家习惯了问都不问,直接认定他是个坏孩子,装模做样满嘴跑火车。
周围邻居教孩子别去招惹他,父母让他乖乖听话。
没有人问过,他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
他仍然会给妈妈打电话,躲在被子里,温温柔柔的问她:“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妈妈总说:“再等等吧,知许。”
等着等着,他便沉默的长到了四岁。
在弟弟终于长大一些,足够健康活泼了,他们终于来接他回家了。
他第一次坐上家里的车。
第一次见到电视里宽敞的马路和街景。
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
他很害怕。
他总觉得,会有人冲过来骂他打他。
爸爸把一杯巧克力奶递给他,他小心翼翼喝了一口,甜到说不出话。
爸爸说:“知许,待会儿见到弟弟,一定要乖乖的,弟弟很可爱,他给你准备了礼物。”
顾知许点头。
他没见过弟弟,但他听保姆阿姨说过,那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那一天,他见到了自己家宽敞的房子。
那是一栋比小院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房子,外观很漂亮,里面也很豪华,干干净净的,每一片瓷砖都泛着柔润的光芒。
爸爸把他抱在怀里,他却仍然很害怕。
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对陌生、对贵重的恐惧,他唯恐自己衣服里的灰尘掉在地上,弄脏了地面,换来保姆一顿打。
他的心都在控制不住的发抖。
父爱母爱在他最重要的成长期中缺失,这是他穷极一生都无法弥补的缺失,那份渗透骨髓的低安全感,会伴随他这一辈子。
他在装潢华丽的客厅见到弟弟。
弟弟和他是截然不同两类人。
弟弟白白胖胖,圆脸大眼睛,笑声夸张又随意,像一个小太阳,怀里抱着两只陶瓷小飞机,蹦蹦跳跳朝他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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