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守一看着她不过说一句话就忍不住轻咳起来的模样,亲自上前倒了杯茶递给她,“我让她们照料你,她们做好了是本分,没做好自然是失职,就是受罚也是应该的。”
沈蔓娘看着眼前这张看了好几次的脸孔,忽然觉得所谓的女人多变,若对应在男人身上也是一样的。
她看过他宛如不知世事的单纯青涩模样、看过他无赖的模样,还有坚定果决的模样,现在又多了行事举止不容憾动的霸道,她忽然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曾看清这个人?
一想到这,她莫名有些不甘、有些生气,这男人坏了她人生的计画、擅自闯进她的生活,甚至把她丢在这院落两天,她却还是看不透他、不了解他、挣脱不开他握在她手上的杯子无预警的摔碎在地上,顿时周遭一片寂静。
不小心摔坏了杯子,沈蔓娘回过神来,咬了咬唇,弯下腰打算自己捡起碎片,却在手指即将碰到瓷片之前,整个人被人从后头抱住,直接跌进一个温暖怀抱。
她侧头,能够看到的角度只有任守一的下颚还有紧抿的嘴角,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着看两个丫鬟静静收拾了地上的残片又安静退了出去。
“闹瞥扭了?恼我了?”他语气轻柔的问着。
她看不见他的脸,只能从他的语气猜测他现在的情绪,心中有些忐忑,又不知道自己这闹瞥扭的情绪是从何一而来。
她扁了扁嘴,索性收回自己的视线,一把推开了他的怀抱,生闷气似的坐到一边的软榻上,不去看他。
“你这是怎么了?”他耐着性子低声问。
如果被外人看见向来说一是一的任守一这样低声问一个女人的话,只怕外人会吓得连眼珠子都给掉下来。
沈蔓娘闷闷的没有说话,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懊恼郁闷的,竟被情绪牵着走。
见她不说话,他忍不住飞快猜测过所有可能,而多亏了最近不停在说书的那里听到一些才子佳人的老戏码,让他往不好的方向猜。
“难道嫁给我你就这么不甘愿?莫非你心里已经有人了?”他是含着苦涩把这句话给问出来的。
她回望他,马上回道:“不,并不是这样的。”
“那……”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她澄透的眼睛时突然止声,未完的话都让那略带哀伤的眼神给打断了.夏末的蝉鸣像是要拚尽最后一丝力气般,一声长一声短的传来,晕黄的日光慢慢透进房里,尤其是在靠窗的软榻上洒落了一地的金光,将她的脸映照得仿佛握了一层金一般。
软扇旁的小几上放了一个小金炉,点燃了淡淡的熏香,香气弥漫室内,在一片沉静中,带来一点风雨前宁静的味道。
“我从来没想过婚嫁之事。”她突然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接着静默了,又看着他好一会,才拿起放在一边的圆扇轻轻摇着,绣着猫儿戏蝶的扇子,生动可爱,却与她此刻的心情相反……
“不只是因为我的嗓子,还有之前的一件旧事。”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沉静又带着哀恸,任守一不敢追问,只是干涩的说:“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世间常理。”
“我知道,所以早打算好等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直接拿把剪子剪去一头长发,进尼姑庵当尼姑,就这样伴古佛青灯过下半生也好。”她说得轻松,像是那头发不是她的、那长伴青灯古佛的日于也如一般日子那样普通。
“你……这是何苦?”他震惊了,完全不敢相信她才刚过及笄的年纪却有这种出世的想法。她淡淡看着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眼里已经蓄了泪,依旧平静的说:“不苦,佛说人生八苦,生、老、病、死苦,忧悲恼苦、怨憎会苦、恩爱别离苦、所欲不得苦。除去生老病死,其余不过都是求而不得之苦。我不愤不求,只愿守着自己的本心过日子,哪有何苦?”
他不明白她曾经经历过什么,自然不懂她为何会心冷至此。
他伸手想碰她脸上的泪痕,却在她眼前停下。
她说她只愿守着自己的心过自己的日子,那他呢?他又该在她的生命中占有什么样的位置?
心头的火热成了一片冰凉,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语气艰涩的问她,“你年纪轻轻,又何必想这么多?我不敢说自己是个良人,但是我们就这样熬着过一辈子不成吗?你守着你的心,我却愿意献出我的,或许有一天……”
有一天又如何?她望着他,眼神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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