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心哑娘子(3)

2025-10-06 评论


沈蔓娘淡然一笑,那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不,我不怨。”她回答得很快,斩钉截铁。

一听她的回答,沉得富先是有些意外的看向她,却在看到她脸上那抹笑之后,心顿时沉入深处。

“那你……”

“我不怨,是因为真正该恨该怨你的人早已不在了,我自然没有怨。”她不怨,即使她曾经有过深深的恨。

但时间是很好的疗伤药,过了这几年,她习惯了在人前少言少语,对于自己那粗哑的嗓音也听习惯了,一切似乎都已经恢复正常,况且这宅子里的所有人,大概也都忘了这个府里还曾经有那样一个温柔婉约的傻女人存在过……

听到这话,沉得富想起那个已经逝去的女子,眼中顿时漾满了沉重的愧疚,蜡黄的脸上也默默地淌下几滴泪。

“是我对不起她……我明白,都是我对不起她,只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啊……”

闻言,她身躯一震,似乎有些触动,但是表情没有波动,像是对于他的愧疚、他的泪水没有半点的感觉,甚至连嘲弄都没有了兴趣。她静静的看着他许久,直到他因为劳累过度又再次陷入昏睡中,她才转身离去。

如同来时路,她提着灯笼慢慢走在那条寂静的小路上,来到她住的厢房前,突然脚跟一旋,转了方向。她往庵堂走去,并轻推开庵堂的门,随手将灯笼放在一边,慢步走到堂前的蒲团前,缓缓跪下。

她看着桌上忽明忽灭的烛火、看着那烛火下显得有些灰暗的菩萨像,滚烫的泪珠一滴一串的慢慢自颊边滑落,滴落蒲团之上或落入地上土尘。

灰暗昏黄的庵堂里,只有她如小兽哀泣般的声音低低回荡,“娘……他说他对不起你……你听见了吗?”你等了那么久,终于才等到的一句抱歉,你可听到了?

她双手合十虔诚的趴伏在蒲团上,嘴里轻喃祝祷着这些年来早已默念过不知几次的经文,一字一音皆沉肃而平和。

愿菩萨慈悲,愿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京城任家。

任守一才刚从外头回来,一个小丫鬟就急急忙忙的说老夫人有急事相找,让他先是换了一身衣裳后,顾不得连一口茶水也没喝就又往上房去。

一进了上房花厅,就看见任老爷和任夫人两个人喜逐颜开的坐在堂上,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紧张的模样。

任守一先是松了口气,脸上带有几分不羁,踏着大步走了进去,朝二老行了个礼后,才一副倦怠模样的坐在红木圈椅上,开口说着,“义父,义母,你们两老可差点吓死我了,突然让个小丫鬟唤我过来,却又说得不清不楚的,害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茶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赶了过来。”

身材圆润的任夫人,脸上满是喜气,笑呵呵道:“我的儿啊,可不是大事!还是件大大的好事!”一边的任老爷也同样笑呵呵摸着下巴的灰白长胡子,一脸欣慰又欣喜的看着他。

任守一只觉得自己被两个老人看得全身不自在,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无奈的问:“什么大大的好事?”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他的视线瞥向茶几上的红色帖子。

“前些时候黄媒人说了一门婚事,我和老爷都觉得不错,是沈家的闺女呢!我们昨日便请黄媒人去说亲,对方也答应下来了,不过因为沈老爷还病着,对方希望这嫁娶的事能提早办办,这倒无妨,唉~一想到能帮你办婚事,我就……”沈夫人边说着,还拿出帕子拭了拭眼角,“我真是的,怎么说着说着,倒流起泪来了……”

任老爷在一边安慰着,心中对妻子会这般感慨也是了然。

说来守一虽挂着任姓,是他任家长子,但多数人都知道这儿子是他当年收下的义子,虽说他们夫妇两个早已把守一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般看待,偏偏外人总爱擅自揣测,觉得守一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在他们任家的地位不稳固。

每每说亲的时候,对方一听见是要给守一说媒的,就是原本高高兴兴能跟任府结亲的,也都找了理由推拖,以至于到了现在,连年岁比守一小的弟弟都已经成亲了,小女儿也说了亲事,守一却还是孤身寡人一个,让他们夫妇俩好不着急。

其实之前守一也说过让他们两老不必过分担心,顶多以后娶一个乡下女子过日子就行了,但是他们既然把守一当成亲生子,又怎么舍得委屈他,自是想让他得到最好的。

娶一个乡下女子?别的不说,以后任家的产业也是有一份要给守一,那这偌大的家业一个乡下女子撑得起当家主母的担子吗?能明白这商场上各家夫人交际间隐含的意思吗?更不用说管理这一家子的中馈和宅子里上上下下的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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