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桑枝,只要活着,就够了。
不管多么痛苦,只要,你能够活着。
他坐在椅上,早已忘记,摇光并没有回答那句——为什么要帮我?
第六章经年空余寂(1)
“哐啷。”瓷片碎了一地。
有人咬牙切齿,一连挥落三个花瓶,阴冷的深宫,不见天日的地方——为什么,他一定要在这种地方被人嗤笑,甚至没有一分怜悯?
“魏——摇——光——”他咬牙切齿蹦出几个字,正是“建庶人”朱文圭,好不容易将朱文奎拉了进来,当初一步步怂恿他去做这些事的始作俑者——魏摇光,竟然反咬一口威胁他!
“嗯?本公子在这儿呢。”摇光掏掏耳朵,“你不需要这么大声。”他还笑得很清甜,闲懒地找了个好位置坐了下去,“本公子不需要一个野心……嗯,这么大,”他伸手打了个圆的比方,“不对,应该——这么大,”他又将手的范围扩大了些许,“嗯,这么大的人。欲望可真是个好东西,有欲望就会有利用,朱文圭——你怎么就想不明白,我们之间也不过是个利用关系?”不过好可惜,他魏摇光很不喜欢被别人利用,想他天下一等一的大好人,怎么可以被人利用了做坏事呢——很丢脸的呐。
“……”朱文圭脸色顿时苍白,他不知摇光究竟知道几分,一时说不出话。
摇光站起身,抖了抖华服,缎带都轻飘飘的,他的手腕上还挂着佛珠,微微地侧目,“本千岁说过,你可以不甘心,也有资格有权利找皇上拆穿一切,但是——”他神色一转,并不犀利,而是宁雅,很平静的宁雅,“你想拖锦衣卫下水要陆折泠死,我不同意,你还想拉东厂下水,要我义父的命,我也不允许。”厂卫现在斗得极其厉害,外加内阁一部都对这两个特务机关恨之入骨,身为内阁阁老杨荣之子的杨风吟定然是希望陆折泠与魏公公被禁职甚至对东厂的覆灭乐观其成,而大理寺的人又怎么会袖手旁观?未央向来与陆折泠交好,六部以下,是锦衣卫与内阁各占半壁江山,而司礼监统领明宫二十四衙门,十二监、四司、八局哪个不是听命魏公公?未央现与魏延谨也是水火不容,若是朱文圭在这个时候煽风点火,原本不过一个朱文奎的身份问题就会扩大,牵连的不光是锦衣卫和东厂,六部和大理寺包括他魏摇光都逃不了这个责任,那不是满城风雨,而是——天下大乱!
天下大乱——他魏摇光,可不喜欢看到。
恐怕,朱文圭一早打的就是这个鬼主意,可是这一步棋,下到这里该适可而止了。
然则退一万步来说,这里的人,有些是他至交,有些是他好友,甚至是他魏摇光的敌人,但是一旦任何一方的势力失利,无疑是整个朝堂的势力偏失,更别说还有他的义父,他也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摇光一语道出,朱文圭脸色更加不好,摇光很喜欢称自己是公子,九公子就是他最喜欢的称呼,他很少称自己为千岁——但是,他一旦用了这个“千岁”,那么就说明,他认真了。千岁,九千岁,千秋万代,都是朱棣手下的千岁,都是大明王朝的千岁。
这个少年公子,掩袖遮面,唯一的一只眼睛里流露的是朱文圭没有看懂的笑意。
摇光也不再管朱文圭。不过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疯子,他甩甩袖子就跨出了门去,没有将朱文圭咬牙切齿的神情放在心上——
他讨厌一切,讨厌这里活得好好的所有人,讨厌大明王朝的一切——江山,天下,都换不来他一个人的自由与荣辱,他早就不怕死了——很早,就不怕了——
他不明白当初魏摇光的理由就好像也不明白现在摇光又是拿着什么理由在阻止他,但是——
接下去的棋,却是非走不可。
明月清冷,泗水安宁。
锦衣卫的大牢阴冷如常。
开了牢门,退了狱卒,他脚步极轻,每落下一步都有微小的尘埃扬起在鞋面。
站在牢门前,他有些神色不定。
里面的人靠着墙角,睡着了。
这是他第一次来看她,整整三个月,他知道他不该来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走到了这里,也许只是想弄明白摇光口中那句——她每天做着同样的奇怪的事,为什么不厌烦?
他想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突然很想笑,好像每次他都只敢偷偷摸摸地来看她,就像风怜懿说的,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不能光明正大——他本来就不是个能光明正大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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