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再想起,都仍旧是他心里难忘的疼,难舍的痛。
夏侯容容似乎知道自己让长辈难受了,静默了下来,强忍住哭声,只是闷闷地抽泣着,好半晌,才幽幽地说道:“太爷爷,容容不想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没爹没娘的孩子会被人家瞧不起……就连自个儿想要的东西,都要让人挑剩了才可以拿到……我不要!我要爹,我要娘!”
闻言,老太爷的脸色一瞬间变得严肃,“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要的东西,谁敢挑过了再给你?”
夏侯容容没回答,只是默了一默,才小声地说道:“太爷爷知道容容是最喜欢吃枇杷的吧?”
“当然知道。”老人家含笑点头,“说到枇杷,不是才刚送了一篓子新鲜枇杷到家里,太爷没挑,也没让任何人挑,就让人先给你送去,让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连胤儿我都没让他分,瞧太爷这么疼容容,你怎么就忍心掉眼泪让我这老头子心疼呢?”
“太爷爷骗人,那篓子枇杷送到容容的院里去的时候,已经是被挑剩的,好的甜的,全被挑走了!”
“是谁?!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容容乖,告诉太爷!”竟然让他在疼爱的曾孙女儿面前成了骗子,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夏侯容容扁了扁小嘴,一时强忍不住,又是一串泪珠子掉下来,终于,在老人家的逼问之下,她终于说出了挑走枇杷的凶手,就是仗着对夏侯家有救子之恩的崔氏母女。
这几年来,崔家的女儿崔容莲与夏侯家的主子们平起平坐惯了,奴仆们喊她莲小姐,时日久了,她真的以为自己是主子,再加上她的娘亲身为府里主事的嬷嬷,好吃好穿的,总是先往她的院里送去,挑剩的再送到夏侯容容院里,对外,崔嬷嬷总喜欢说她夏侯容容是表小姐,虽姓夏侯,但说起来是表字辈的外人,不过就是老太爷好心收养,给一份吃穿,说到底,比不上她们崔家对夏侯家的贡献,地位自然也就不同一般了。
更别说,他们这些待在夏侯家几十年的老奴仆都心里有数,当年,夏侯容容的娘亲是被令人闻风丧胆的盗枭掳去,半年之后,她虽然平安归来,却在数月之后诞下一女,那婴孩便是今日的容容。
虽然老太爷命人对此事绝口不提,对曾孙女儿疼之如命,但是,在她身上流着大盗的血液,说起来总是不太好听。
在听完之后,老太爷没动声色,唤来了一名奴仆,压低了嗓音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在那名奴仆出去之后,老人家牵起女娃白嫩的小手,一起坐上了长榻,肩并着肩,让他的手掌可以顺势抚过她柔软的发。
“容容乖娃啊,你放心,太爷爷疼你,比自己的命还疼!”
“真的?”
“半字不假。”
终于,粉嫩嫩的女娃笑开了眼眉,那带着莹莹泪光的笑颜,直比春天的桃花更加娇美可掬。
这一天,夏侯家的老太爷不只对内,也对外宣布,夏侯家自始至终只有一位可以被唤作小姐的主子辈,那就是夏侯容容,谁敢跟他家这位掌上明珠过不去,谁就是把他老太爷的脸面踩在地上,他也绝对不会客气!
绿树成荫,荷花送香,这一年的夏天,暖得教人身懒也心懒。
夏侯容容,十五岁。
一身的月白薄衫,外罩着鹅黄软纱衣,才刚过及笄之年,众人难忘她将一头柔软的青丝初挽起时,那张沉鱼落雁的绝色容颜宛如玉般白净,如玫瑰般生香,教人望出了神而不自知。
但才十五岁的年纪,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像个孩子,就如同此刻,她噙着一抹等着要看好戏的淘气笑容,随着老太爷站在“庆余堂”的总铺大堂,在另一边站着她的表哥,也就是才刚接手当家之位的夏侯胤。
而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是以曹南昌为首的各铺掌柜,在他们脸上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老太爷宣布将帐计之权交代给自己才十五岁的小曾孙女儿。
“我的心意已决,你们谁劝也没用,就不必再多说了。”老太爷摆摆手,一副懒得再多听半句话的表情。
众人哪敢再劝?!曹南昌与同僚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噤声。
在他们眼里,老太爷一手撑起“庆余堂”今天壮大的局面,是个聪明睿智,懂得生意手段,值得他们跟随的好东家。
但是,前几日,他宣布传当家之位给年纪尚轻的夏侯胤,引起众人争相劝说,要他再缓一两年,等夏侯胤再多一点历练,却没想到老人家非但没听他们的建言,反倒今天召他们来总铺,宣布从今天开始,要将帐计裁量之权交给夏侯容容,这个决定,即日起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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