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枕边就放了那么一封信,不是她交给皇上的信,而是另外一封。那信里有一首词: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以及一句让她揪心的话:叵测最是世人心,无情最是帝王家,且自珍重。
寥寥几字,不明不白,看得她莫名阵阵抽痛。
他真的不明白这一走会带来多少变动么?少了一个皇子,就算皇上有意庇护,也不能不顾虑到其他皇子的心情,也无法堂而皇之杜绝悠悠众口!皇帝是严办,或是不办,都在一念之间——
太子在流放途中受到突袭,宁王失踪,一切都赶得这么巧,难道不会让别人联想在一起么?脑海中不断浮现这些日子他的所言所行,还有那个在宁王府里见到的神秘人犯,雪韧的头越发昏沉。
初来京城便结识的纨绔公子就这么消失在这片土地。而她,却为了身上那个绣囊,不遗余力靠近别人处心积虑要远离的地方。
这个世界,真是莫大的讽刺。
……
光阴荏苒。
殇庸三十一年。
波澜再起,天朝边境士兵与北狄人发生口角进而械斗,北狄派第一美人织罗公主为使,前往天朝斡旋,不久,又传出一则消息,皇帝将把九公主龙绻儿下嫁给北狄王子,织罗公主理所当然成了代为迎亲之人。
从醉仙楼走出的雪韧脚步有些许踉跄,看街道上的人也有几分重叠。头嗡嗡作响,喉咙火烧一般难受。唉唉唉,不会喝酒,偏要喝酒怪得了谁?只是眼看风烛在欺负那位远道而来找他的君姑娘,于心不忍地代饮了一坛,又或是,在六扇门初见时被那姑娘看出了真身,生起一股久违的恻隐心?
毕竟都是女儿家啊……
可恶……
男人就有权利要女人为他们痛苦么?娘是,君姑娘是,为保独子的兰娘娘也如此,不论身份、不论地位,落到失去自我这一步,是女人的宿命么?男人眼里,女人只能是附庸么?即便是出生入死八年的同僚也不免于此,雪韧心寒更胜以往。这时,察觉到有一抹异样熟识的视线混杂在人群中,兀地抬头,也捕捉不到蛛丝马迹,她敲敲额头,轻轻低吟:“昏头了,怎么会产生这种错觉?”勾起唇角笑了笑,继续往记忆中回六扇门的路上走。
突然一只手拍到了雪韧的肩头,热气与酒气交织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雪韧啊雪韧,你走那么快,不怕跌跤啊?”
“胡说!”反射性拍开对方的手,“我何时跌跤过?”
“看你走路摇摇晃晃的样子就知道了!”
雪韧回过头瞅了来人一眼,气笑了,“拜托花老兄,是你自己喝多了,摇摇晃晃,所以看着我也是摇摇晃晃!”
花凋——六扇门的四大名捕之一,当年因为唐突地揽了她的肩,被砍掉一大截头发,现在已成为相交甚笃的好兄弟,其实他也不谙饮酒之道,今日硬是在她刀压脖颈的逼迫下,代君姑娘喝了两坛酒,此刻,想必比她还要头晕目眩吧。
花凋瞪着两只充血的大眼,摇头道:“开什么玩笑,我哪有走路摇摇晃晃!”还没走两步,膝盖变软下去,差点栽个跟头。
雪韧无奈地拿刀柄在前挡了他一下。
花凋顺势抓住她的胳膊,摇晃道:“相处那么久,你怎么还是这么见外!兄弟里哪个像你一样扭扭捏捏,不爽快!”
“我……”雪韧吸了口气,不知要怎么说。很多话没有必要说,说了也是枉然,兄弟们对她都是交心的,这点她很清楚,只是要如何开口?总不能开门见山说:我是女儿身,从小因为在陵王府受到过欺辱而讨厌肢体接触吧!
“好了好了。每次提到这个你就支支吾吾——”花凋那张被酒精浸透的脸孔越发红润,猛地贴近雪韧,四目相对。
雪韧往后倒退几步,拍拍胸口,“你做什么?”
“仔细看看,看清楚你究竟是不是女孩子,不然——”话未说完,便被一拳捶在鼻梁上,痛楚顿时令他清醒不少。
雪韧甩甩手腕,“现在还觉得怀疑么?”
“不……”花凋揉了揉红肿的鼻子,“这种打人专打脸的行径,女人做不出,我应该庆幸你不是。”随手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算盘,拨打几下,斜眼看她,“医药费,我会去刑爷那里让他给个公道价,你可以放心,花凋对事不对人,童叟无欺,绝对不会多拿一分。”
这男人真的有喝多了么?刚才还晕晕乎乎的,一提到钱立刻精神百倍!不愧是朝中百官提及变色的“守财奴”!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素问
龙缱
雪韧
女扮男装
日久生情
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