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胆大包天的她,就只怕黑。
独自一人的时候,尤其害怕,她说是因为小时候,曾经一次与爹娘去桃花林的“花舍”游玩,结果一个人跌进荒废的井里,虽然因为井里的落叶堆得很厚,再加上她年纪小,身子骨软,只受了一些破皮的伤,可是,那天因为没人看见她进了林子,她爹娘让人找了一夜,一直到隔天清晨,她才被找到,那一整夜里,她就一个孩子待在黑暗的枯井里,从此她就怕黑,夜里总要在屋里点上许多灯火,即便是睡了也要留一两盏灯不灭。
看着这在黑夜里,荧煌如昼的屋子,问惊鸿不自觉地抿紧嘴角,不让自己内心的情感随着她起舞,但心里的一处角落,仍旧是不受控制的泛起了不舍。
“这么晚了还不睡?”
问惊鸿的嗓音不扬也不抑,只是淡淡地抛了过来,雷舒眉吃了一惊似地抬起螓首,就看见他站在小门前,琥珀色的眼眸直勾地往她看过来。
“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慌了手脚,急忙地要站起来,以往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如今他们之间闹不愉快,没有过问就占着他的书案,教她有点紧张心虚,就怕他会因此生气,只是一时起来得太急,右手背骨撞着了桌案边角,磕得生疼。
“唔……”她咬住唇,没唉疼出声。
问惊鸿微拧起眉心,将原本忍不住要探出去的大掌,藏到背后握成拳头,睨着她的眼神带着些许无奈,以及刻意淡然的担忧,“你当心一点,慢慢来,那张椅子我没赶着跟你要,你可以继续坐着。”
雷舒眉低头,让自己的目光落在刚才坐过的椅子垫褥上,泛起了苦笑,想告诉他说得太迟了,她已经都站起来了,现在也不好意思再坐回去。
问惊鸿在她低头瞧着椅子,没能分神往他这儿瞧过来的时候,嘴角几不可见地噙起了一抹浅笑,看着她一脸犹豫,不知道是该继续坚持站着,还是该依他的话再坐回去的困扰表情,十分有趣。
她似乎还没有发现,但他注意到了,随着孩子的月分越大,她越发娇憨了起来,以往总是很快就能够做出反应,回嘴堵他,现在必须要多思考一下下,说风是雨,忘性较之以往大了一些。
只是待她抬起头,把目光往他这儿投射过来时,已经不见他半丝笑意,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在看着她的时候,神韵稍嫌冷淡了些。
雷舒眉心口闷闷的,感觉就像是有孕初期的反胃,可是不会想吐,反而堵得她更加难受,只是她明明不想再看他冷淡的眼神,天生倔强的性子却让她无法把目光从他的俊颜上移开,好像躲掉逃开了,她就是彻底的输了。
“或许……或许真正的我,不是如你所想,你会喜欢的那种弱女子……那种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我不是。”话才说到一半,她还是把视线给挪开,眼眶里一股子快要哭出来的酸呛,让她好努力才没让嗓音带上哽咽的滞涩。
问惊鸿没打断她,想让她继续说下去,可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吐槽,是啊!她不是弱女子,可是她自以为有比一般弱女子好到哪里去吗?人家“弱女子”也不过就是出门在外需要有人保护,而她呢?根本就是连在家里就需要有人时刻紧盯,小心翼翼地防护,免得她随便就能手笨脚笨得把自己小命给丢了。
光看她才不过来一个月,他娘就想为她改动园里的一些门槛阶梯,说到底,她与那些弱女子哪个是五十步,哪个又是百步,这还两说呢!
雷舒眉面对他的沉默,心里更慌了,深吸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承认,自己确实骗过你,不想让你知道解伏风他们的存在,让你知道其实我……我性子不是很好的,这些年来,我没少拐骗过人,但我只拐他们的武功秘笈,我也都有给他们相当的回报,所以说起来,我并不是真的很坏,而且,从小我的性子就像我爹啊!我们父女骨子里就流着善于计算的血液,这也不是我能说乐不乐意的事情,你现在才拿这一点来怪我,这不公平,十分不公平。”
好吧!问惊鸿在心里喟叹了口气,想这妮子不是在装傻,就真的犯孕傻了,要不怎么会以为他是在怪她天性精明呢?
虽然,如果她不骗他的话,他或许会再对她更多一点防范,从小他就被一个精明的娘给管得性格有些扭曲了,当然不会想再娶一个精明的妻子进门,压根儿里觉得那根本就是自找罪受。
不过,他原本受她所朦骗的气急心思,在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之后,不想要讨一个精明妻子的想法改变了,他还是必须说自己不喜欢被她欺骗的事实,可是,回想她过往所做的种种事情行为,包括激她澈舅舅去救玉儿的事,若不是有足够聪明的才智,在他看来,过程必定要少掉许多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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