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奴仆不断进出,上下帮忙收拾,不断有东西从他们手里被搁进箱盒,一盒盒,一箱箱,迭了一堆又一堆,把整间屋子里里外外都挤得不好走路,只有一列又一列的架子,随着摆放的东西书籍被拿走而变得空荡。
雷舒眉站在小厅中央,扫视空落落的架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孩子,当了娘亲以后就变得多愁善感,她竟是忍不住悲从中来,眼眶不住泛红。
“我可不可以……”把一些东西留在这里?她想对她的夫君如此开口,却很快就想到那根本于事无补。
让这些架子上仍摆些东西又如何?终究,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她已经是出嫁的女儿,日后,她再回来,是回“娘家”,意义已经是不同了。
“慢慢搬吧!我们多回来几次。”问惊鸿从背后握住她的双肩,柔声慰道:“放心,你这个人,绝对是拔了萝卜坑儿在,对岳父大人而言,谁能比你更重要,以后你想回来就回来,我爹娘那儿,由我去说。”
“你娘说不定又会给我出难题。”
问惊鸿看她一副小媳妇儿模样,心里失笑,其实,他知道她其实比谁都乐于挑战他娘的难题,不过是嘴上抱怨一下,喜欢讨他哄而已。
“不有我吗?我娘给你什么难题,我都帮你,咱们夫妻一心,任何困难都一起解决,你有什么好怕的呢?”
“说好啰!不赖皮?”她伸手要拉勾。
问惊鸿笑着与她勾手打印,看着她好得意的笑颜,在那双漂亮的眼眉之中,有几分神韵,与她亲爹相仿,虽说他不想老是觉得自己好像连岳父也一起娶进门,要她别老是说自己跟亲爹很像。
但是,以性子而言,她确实跟雷宸飞十分相似。
问惊鸿想到了今天他随雷舒眉回来,在进来“挂子门”之前,被岳父命人单独唤去了他的“卧云院”。
在那院里,翁婿两人吃了一顿简单的茶食,其间在对谈时,在他的岳父刚毅分明,被岁月刻上纹路的面上,只是勾着似笑的浅痕。
那表情,看起来并不和蔼,但是也不严肃,只是恰到好处的教人感觉到一股威压,所说的一字一句,都说得像是直接敲进人的心坎里。
“我相信,我疼了半辈子的女儿,交到你的手里,必定得到你善待。”
这是在让他离开之前,雷宸飞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得简洁有力,听起来像是慎重的托付,但问惊鸿心里清楚,这话里的警告意味,更加浓重。
或者,还有一点忐忑与无奈?
曾经叱咤商场,教人闻之胆颤,如今仍旧稳占一片天的“京盛堂”东家,对于将自己心爱的女儿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就算再不放心,也只能选择去相信,相信自己疼了几十年的女儿会被她的夫君善待。
而那人的女儿……问惊鸿专注的目光,从妻子娇美的脸蛋挪开,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环视了这屋里一遭,处处可见细心巧妙的布置,足以让住在这跨院里的主人舒舒服服过日子,但是,原本能舒舒服服住在这院里的美丽女子,却愿意为了爱他而离开她的爹娘,与她心爱的“挂子门”,割舍原本的生活,就为与他过日子,为他吃了那么多苦头。如此的决心与退让,如何令他不心生爱怜呢?
“眉。”他收回目光,温柔地笑视她。
“嗯?”雷舒眉偏侧娇颜,见他认真的眼神,感到有些好奇。
“今生,我必不负你。”
雷舒眉听着他以沉浑的嗓音,说出了许诺,想起了初夜时,她对他说的话,先是觉得好笑,想说他是偷师了她的说法,可是,话未出喉,却是不经意的,笑意凝在了嘴角,成了忍住呜咽的一记勾痕。
这一刻,她想起了许多许多与他一起经历的过往,开心的,痛苦的,辛酸的,甜蜜的,有恩爱有争吵,这些事,在她的心里填得满满的,让她说不出话,仿佛只要再多发出一个音节,心口就有什么东西要溃决一样。
最后,她只能点点头,将额头抵靠在他的胸膛上,闭上被泪水给呛得红润的美眸,嘴畔的勾痕,再度上扬成甜美的笑弧,只答了他一个字。
“好。”
尾声
三年后
四月的春天,绿意盎然,两棵高大的银杏树,是踏进“澄心堂”地界的最明显标志,在这暧暖的春日里,一片片扇形的叶子已经是满绿,其间缀着点点毫般的白花,风一吹起,飘落如雪。
问惊鸿今天趁早把商号里的事情给处理完,提着一只食盒,准备要过来喂食他的妻儿,他信步穿过两棵宛如守护神般矗立的银杏树,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模样白嫩的三、四小男娃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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