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福至心灵一般,元润玉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一直以来,因为哑婆这个名称,再加上那粗哑得听不出年纪的嗓音,所以她一直以为这个面容尽毁的女子年纪理应不小,但是,她的想法或许是错的。
如果照她现在心里串连起来的想法,哑婆或许年纪不过三十几许,不会超过四十岁,而她口中所说那个为她找大夫治脸的男人,极有可能是白映秋,这个想法才萌生,她几乎在心里已经能够笃定,因为,哑婆曾经对她说过另一番话,如今在这个推敲之下,一切都能说通了!
“……我曾经,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曾以为他千万不能少了我,但是渐渐的,我不再如此肯定,就像我已经不记得,甚至于不能肯定,我是否曾经有过一张绝色美丽的容颜,或许,一切都只是我的想像,从一开始,我就是那么丑,这破嗓子不是被烧哑的,而是一开始,它就那么难听……”
元润玉忘不掉,哑婆在说这些话时的自厌自弃,她想,在那一刻,哑婆在心里怀疑的并非自己是否曾经有过一张绝色容颜,而是,这女子已经不能相信那个男人是否曾经对她有过真心!
不过,虽然元润玉会为哑婆的遭遇感到心痛,但也仅只于此,因为,这女子为自己的人生道路做出了选择,既是她心甘情愿,又何必为她惋惜?!
元润玉回过头,看着藏澈的背影,这一刻,在她的眼里,这男人的背看起来宽阔而可靠,让她毫不迟疑地想要追随。
“……只因你情酽意浓,致挑奴琴心肯从,自今呵……喜丝萝得附乔松,愿丝萝永附乔松……愿丝萝永附乔松。”
元润玉以很微弱的嗓音朝着藏澈的背影轻轻地哼出这一短阕,咧开一抹笑颜,那一抹浅痕,看起来虚弱而悲伤,几乎是同时,紧紧地反握住藏澈拉执住她的男人大掌。
元润玉觉得自己不恨哑婆的欺骗与伤害,至少,在这或许是她人生的最后一刻,她不想花心力去仇恨任何人。
而且,她能够明白这个女子只为了相信一个男人而活的坚定意念,甚至于心里有同样的体会。
情爱,其实都是一样的。
只是,有些人,没有足够的幸运,去遇上一个对的人,一个会对自己好,会把自己放在心上,好好呵护一辈子的人。
她元润玉有幸,今生遇到的男人是藏澈,最后一刻,也未曾舍弃她。
但这一刻,她忍不住的想,如果,她不能追随眼前这背影一辈子,那么,她现在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一个饶是天崩下来,任谁也改变不了的决定。
她想要藏澈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可以逃出去,哪怕没有她,都好……
疼,元润玉觉得自己浑身没有一处不疼。
在不知道奔出了几里远之外,她再提不起力气,停下了脚步,连带着让拉住她的手的藏澈都停下来。
“走不动了……你先走,我一会儿跟上你。”她扯唇笑笑,在朦胧的月光之下,黑呼呼的脸蛋,只有一双眼睛在发亮。
藏澈想也不想,转身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不要……我很重,背了我你走不快。”
“我说上来就上来,玉儿,都已经到了这地步,我不想功亏一篑,要是没把你安全救出去,这段时间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全是白费,你知道商人最恨的就是亏本生意,作为‘宸虎园’的小总管,连这一点都不清楚,我真不知道你家夫人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下人的?!”
藏澈在说这番话时,几乎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他也不想克制,或许,跟元润玉在一起太久了,有时候,他会忘记从前的藏澈善于隐藏情绪的本事,在她的面前,仿佛哪怕是一句不真心的言语,都显得虚伪。
“不关夫人的事,是我自己笨。”
藏澈回头瞪她,冷笑了声,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你哪里是笨?我倒要说,凡事都先怪自己的,是全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因为只要装得可怜兮兮的模样,就不会有人再多加责怪了!”“我才没有凡事装得可怜兮兮,我没有。”
“对,你没有,你只是喜欢不自量力,常常一时手痒就把麻烦给引进门,让人为你把心操足了才甘心。”
“我也没有故意要惹麻烦啊!至少,我没想过要麻烦你,与你们所有人,我希望你们都可以平安脱身,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我们?对,是我们,包括你。”
“嘻。”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能逸出一声轻笑,笑眯了眼,忍住了没让泪水涌上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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