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偏头发现了我。“忙完了?”
“嗯。”我走上前去,先替他关了窗,阻去清晨寒风,再进去拎了衣袍替他覆上。
爹静静看着我的举动,淡问:“再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
我没想到,这时候他还会记得这种小事。
“请邻里亲友过来,让家里头热闹热闹,替你办个弱冠礼。”
“这样不好,父亲才刚离世,不宜大肆铺张。”
“无妨的,这是你父亲早早就跟我提过的,他很重视你这个儿子,一直在盼着这一天。”
“好……”我忍着心酸应声。既是父亲的心愿,无论他看不看得到,我都要完成这个仪式,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也让他知晓,儿子长大了,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能够撑起一个家。
我走到妆台前,取来木梳想替爹束发,被他阻下。
我想,那是因为——以往这些都是父亲在做的,也只有父亲能做。
他接过木梳,撩起一绺发,似是自嘲地轻喃。“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我暗吸一口气,逼回眸眶的湿意。“给爹染染好吗?让你英姿焕发地出席儿子的弱冠礼。”
爹摇摇头。“不必了。”
以往,连一根白发都万般计较、耿耿于怀的人,如今却任由自己一头黑发转白,因为注视着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外貌是否年轻英伟,已不再重要。
“爹……要好好保重自己,儿子还没能好好孝顺你,让你享几年清福。”
爹抬眸深深看了我一眼,而后没多说什么,笑笑地要我去忙。
在我二十岁弱冠礼过后,爹便病倒了。
缠绵病榻了月余,请来无数大夫,病情始终没有起色。
我心里其实已经有数,大夫是医病不医心,他自己不愿活,再高明的大夫也没有用。
一日,爹把我叫往榻前,给了我两样物品。
一样,是父亲送他的胎毛笔;另一样,是他由小戴到大的长命金锁,都是对他们意义深重之物,如今全交给我了,让我有个念想。
东西交给我之后的三日,爹便撒手人寰。
我依着爹的遗愿,将他与父亲合葬一处,到了那头,才不会走散。
百日内办了最挚爱的两名亲人的身后事,痛已麻木,早就无泪可流,经过这件事,我真正的成长了。
以往,还能偶尔偷巧,想着爹若欺压得太过分,便去找父亲告状,现在,父亲不在了,爹也没了,我只剩自己、只能靠自己,再也不会有人,在我玩垮店铺子时,一面用账本砸我脑门指正我犯的过错、一面替我收拾善后……
欢迎您访问言情小说大全,最新言情小说超速更新!我不知道如今在另一个地方,他们是不是已寻着彼此、真正相守在一块儿,但是我很珍惜自己目前所仅有的,这是他们教会我的,尊重每一分感情,好好善待爱自己、自己也深爱着的人,把握能聚首的每一寸光阴。
因为——爱情很美,能够相爱更美。
卷之终共枕眠
爹过世时,我二十,萧眠也才十六岁,我那时便说,要为两位父亲守孝三年。
萧眠倒也没说什么,就一如往常地过日子,帮着我打点家业,在我面临丧父之痛时陪伴身旁,相互扶持,殷殷实实地一同走来。
一开始我是想,萧眠毕竟年少,趁人尚稚嫩无知时拐上手,未免有失厚道,这三年也能让他好好思考清楚,是不是真要陪我走这条路。
这段时日,我依然常往萧家跑,萧家门坎熟到快被我踩平,萧大娘连我爱吃的菜色及咸淡度都煮得出来了,失去父亲之后,意外地在萧家又找到了一缕家的温暖及长辈的关怀。
萧大娘待我极好,好到几乎像另一个儿子那般看待,这让我每每想“染指”她的儿子(虽然是养子)时,总会有股恩将仇报的心虚感。
在我孝期满后的某一日,萧大娘语气婉转地暗示我,萧眠年纪不小了,似乎不好再这么虚度年华下去。
才十九,有不小吗?我十九时,爹都还嫌我太嫩、怕我把严家玩垮。
疑惑归疑惑,既然人家娘亲都已经在暗示我耽误了人家的青春,我是应该有点表示才对。至少这证明我做人很成功,十足的诚心感动了人家高堂,正面给予我认可。
可……我究竟该怎么表示?
如果是一男一女,我会二话不说直接上门去提亲,但——两个男人,我目前还没查到这方面有什么明确的婚俗礼制,所以萧大娘纯粹只是在暗示我,萧眠独守空闺的寂寞与委屈,要我好好补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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