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动作快呀!徐大娘会骂人的。”有的奴婢抹脸,有的穿衣,有的随手挽着发,其中有人好心回头唤。
夏侯懿府内男仆女婢分两门,各有一管事掌领,男仆归翁老掌管,女婢自然是班头徐大娘;徐大娘为人严谨,对待女婢虽严但不苛,只是若常常上工迟到,几回过后,仍是会以家法伺候的。
“……来了。”小二像是半残一般先挪动半边身子,伏身贴着硬木板铺,像虾子般跷起圆臀,用双肘撑起身子,慢慢爬起身。
痛、痛、痛--她苦着脸无声哀哀叫。
不过进府几日,她养尊处优的身子已经被操得快要半残,真想要赖在床上,索性一觉不醒算了。
秀挺五官被她皱成一团,牙一咬,她总算离开了床,但仆房里头的女婢们早就像阵风般刮走了,眼见如此,她脸也不洗了,只是随意扎起发,套了件粗布半臂,就佝偻着娇小身躯往外走向厨房。
唉,她好可怜,竟被发派到厨房当个得天天挑水,切菜洗菜的厨婢。
一大清早,厨房早已如战场,薛厨子领着一班厨娘利落地各料煮食,只见锅碗瓢盆在半空飞来飞去,菜丝肉片更是在俎板上飞跳着。
见状,小二挪动很没有存在感的娇小身躯往角落靠,偷偷从隔壁偷了点菜,顺便沾点水抹在额上,假装自己已经洗了很久的菜,干了快一个时辰的活了,再竖起耳朵听厨娘们不经意脱口而出的府内流言。
厨房,向来是奴仆之间的小道消息交流处,消息传递极快,但其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倒也没人能够确定,就当是消遣一桩,打发枯燥的慢活。
“听说爷儿昨儿个晚膳动怒,打残了个下人,被拖到城外喂狗了呢。”
“哇,这爷儿真够丧心病狂的。”
“可不是?听说他喜怒无常,一点小事也能发火。”离小二几步外的切菜厨婢四处张望了下,刻意压低嗓音后说:“你没听说,先前这上官府的旧奴仆全都是教他一个个打发走的,非伤即残哪。”
闻言,小二挑起浅浅秀眉,像是在打盹的杏眸依旧眯着,和只没睡饱的猫一样。
“这么残忍?”另一个厨婢倒抽了口气。
“你不知道。”厨婢撇了撇嘴,叹了口气。“所以在这府里工作,能少一事还得要少一事。”
小二不由得跟着点头,颇为认同她的明哲保身之道。只是这两人在这儿聊尽府内流言,不怕隔墙有耳,他日就出事?她发现这府里的家奴不少,且每个看起来都杀气腾腾,不像善类,要是被那些亲信听见了,天晓得会有什么下场?
不过,她也不会闲得去道人长短。
“小二、小二。”厨房门口那端有人喊。
自炉台边抬起小小头颅张望,一瞧见是与自个儿最贴近的丫鬟蜜儿,她随即笑颜逐开。
“蜜儿,是不是我要的东西上手了?”她随意将湿漉漉的手在粗布裙上抹着,快步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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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这馋鬼样!”蜜儿梳着双髻,岁数比她小上两、三岁,个头却比她高大得多,一把将她扯到一旁,从怀里拿出一袋东西给她。“这可是我请后门的小厮去帮差时顺道买的,早上他就拿给我了。”
小二一瞧见手掌般大小的粗针麻袋,笑得眼睛都眯成一直线了。“好蜜儿,真是太谢谢你了,我要是一天没吃上几口蜜饯,就会浑身没劲的。”这可是她托了好几日、盼了好多天才拿到手的宝贝,非得要细细品尝不可。
不过是几日前正好给蜜儿拾起一条绣帕,从此以后蜜儿就将她视为好姊妹看待,处处都帮着她,这会连她的馋虫都照顾到了,真是走运。
“别客气,他日若有需要,再同我说声吧。”蜜儿喜孜孜地道,随即快步离去,就怕慢了一步,厅里的大老爷又要发火。
小二目送她的倩影远去,迫不及待的自袋中拿起一颗乌李含在嘴里,瞬间酸得她泪水快要飙出,忍不住叹气。唉,几文钱的货色能好到哪里去?不过依眼前的状况,有得吃就要偷笑了。
所以,尽管乌李的品质不佳,她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回身进厨房,却被其它厨婢给逮住。
“你吃这是什么?”几个人将她围住,打量着她掌心的蜜饯。“天,这不是乌李嘛?很酸的。”
“是啊、是啊,我喜欢吃酸嘛。”她呵呵笑,心却忖着:才怪!若是城北李家蜜饯铺所制的乌李才不酸呢,而是酸甜并味,酸而不涩,甜而不腻,入口即果核分离,化在舌尖,韵在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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