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所有的温柔幸福快乐都是透支来的。
透支来的,可透支完了,就连利息,她都付不起。
怎么会是这样呢,她以为她一度触摸到爱情,却原来不过是昙花一现。
这一刻,她才明白,什么叫命运。
“敏敏你别走!”子亚突然像弹簧一样跳起来,拦腰抱住欲起身的敏之。
他拦腰抱她,脸贴她耳鬓,哀哀道:“敏敏你别走!”
敏之由着他抱,由着他脸贴脸,由着他哀声,她只是木木的,呆若木鸡。
“子亚,子亚以为,我会掉头,摔上门,就跑出去了吗,从此不再相见,连拿你一分钱都不屑,子亚是不是这样以为呢……是啊,我自己也是这样以为的呢,可也只是以为,我若掉头,我若摔门,我若就这样跑出去,那么,这大半夜的,黑漆抹黑的,我能去哪里,没准儿报纸第二天就头条报道,某某某具女尸被人先奸后杀弃尸荒野……只会笑话,这只会叫人笑话……我能去哪里呢,我连娘家都没有,所以我连掉头摔门的资格都没有!我怎么会不屑拿你一分钱呢,钱怎么会脏,脏的是人,是你脏!子亚子亚,我就是拿你一亿都不够,这种重创,这种伤害,拿满坑满谷的钞票来填,都填不了!”
———这种重创,这种伤害,拿满坑满谷的钞票来填,都填不了!
原来,恨海就是这样形成的。
子亚简直要抹脖子了,敏敏起身的一瞬间,他的心脏真真是漏跳一拍两拍的,突如其来的,像是灵光一闪,他遽然懵住,他到底爱她,他到底爱她,就算是前尘往事通通想起前因后果通通明白,他苏子亚,也到底是爱上了她。
他爱上了她。
却是在这样的情境,她这一生,永远都不会原谅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甚至永远都当他死了。
“请子亚放手,这不是在拍电视剧,我想上楼,我想睡觉。”
敏之居然还打了个呵欠,真的好疲倦好疲倦,只想长睡不起,真的,一想到睁开眼睛,要对牢这几张面孔,她宁愿盲了双目。那张离婚协议书,子亚不肯签也没用,敏之她是谁,她是王敏之,在郁老太太面前,她都没有妥协过一丝。
他不签,他连不签都威胁不到她一丝。
敏之第二天一早,看到六点钟,公交有班次过来,一个字也欠奉,提了行李就上车。
她搬到教工宿舍去住。
第二次了,一个人提着小旅行袋,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弥生(47)送的张爱玲,王菲的CD,她与母亲的合影……
当初,一颗心还是完完整整的,而如今,敏之宁愿她没有心,没有心就不会疼,不会痛……是这样的疼,是这样的痛,真的是忍到要生癌了,肺腑都要烧焦了。
早班车空荡荡的车厢里,司机大叔透过后视镜,看见最后一节车窗玻璃旁,那个女子抱着行李,像抱着生命中唯一的、仅有的、最后的东西,抱得那么紧,脸上爬满了泪水。无声地流下来。
他透过后视镜,看见追在公交车尾,声嘶力竭的男人,他的脸上也爬满了泪水,一双手高高地伸在半空中,似乎在努力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徒劳地垂了下来。
看见男人一张一合的嘴巴,似乎在吼着什么,像一出无声的哑剧。在早晨六七点钟的大马路上,行人稀疏的人行道上,男人追到最后,扑倒在地,五指大张,狠狠地在红砖地面耙了耙。
“他妈的!神经!”实在看不过去了,司机大叔黑着脸,刹车一踩,公交晃了晃,慢慢地停下来。
停下来又能怎么样呢,到底也只是停一停,司机大叔看牢后视镜,那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连抬头都没力气抬了。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啐了啐,司机大叔一踩油门,呼啦啦,车子嘶嘶响,又摇摇晃晃地开走了。
只留下一阵汽车驶过所带起的气流中,四散纷飞的灰尘。
尘埃里那张子亚的脸,脸上都是新的旧的泪痕。
平静的生活才没过两天,郁家人就找上门来。
这一次,是祖母与父亲一齐上阵。
跟平常没两样的上午。日子像一潭死水。
敏之抱着科作业放在讲台上剁剁整齐,真的,声音还是平平静静的———
“Goodmorningclass。”
“GoodmorningTeacher。”
……
真的,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发生了什么,遭遇了什么,结束了什么,只是王敏之一个人的事,不见得地球就此不转了,学校就不开了,课也不上了……生活还是跟原来的没两样,饭照吃,觉照睡,全勤奖照样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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