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惊讶的看着他,喃喃回道:“没有,昨天之前,我没有搞砸过任何一件工作。”
他将两手交握在身前搭成塔尖状,定定的看着她,道:“所以,我想你不需要太过紧张。
无论如何,至少他没有生气,也没有为此哈哈大笑。
眼前的男人,认真看待她的恐惧。
渺渺震慑的瞧着他,屏息,然后吐出,突然有些腿软,却又感觉不安。
应该这样就好,她应该算了,他能体谅她的状况,而且他认为她没疯,只是太累而己,可是……
“如果……如果我告诉你……”她忍不住,她无法再一个人,承受这整件事,而他又是如此理智冷静,于是话又悄悄溜出口。
“我觉得,荼靡是我呢……?你还是觉得我没疯吗?”
孔奇云微微一房。
渺渺看着他,口干喉紧,白着脸,哑声道:“我觉得,荼靡是我,我就是荼靡,不只……在梦里……不只昨夜而己……”
“怎么说?”他问。
“我记得,一些没有梦到的事,我不应该晓得的事。”渺渺舔着唇,痛苦的哑声道:“我记得,铁子正牵着荼靡的手,带荼靡离开刀家……我记得,有一日荼靡去朝市,天正下雨,淋湿了被锁在街边的小蛮奴,却无人理,她本想下车买奴,但另一辆车舆停下,铁子正抢先了她一步,买了那奴,一把抱起那孩子,亲手把锁给解了……你知道吗?他一点都不嫌那孩子身上脏,沾了泥,爬了虫,藏了蚤……”
声,轻如风。
她的眼,迷离朦胧,不知何时,又再悄悄泛红。
“我记得,有年冬日,他强要刀家派人来探我,逼着他们,对我嘘寒问暖……何必呢?明知都是虚假,却执意要做?为了什么?为让我安心?就这样,他愿意年年都砸下千金万金?”
她那悲伤酸楚的怔忡摸样,喑哑吐出的一言一语,都教他心惊不己。
不由得,起身握住了她的手。
“渺渺。”
她身一震,回神抬首。
他极力维持着镇定,告诉她:“人的大脑,会欺骗自己,将梦里不足的部分,自动补足,或许你也只是这样而己。”
“但是,那个梦……好清楚……”她睁着赤红大眼,轻颤。“我记得,他身上泉涌而出的血,好热、好烫,既湿,又黏,止不住……我怎么样也止不住……”
“那不是你,是荼靡,刀荼靡。”他轻喝,抚着她的脸,制止她的低语。
“我知道……我知道……”渺渺喉头一哽,仰望着他,痛苦的说:“那不是我,是荼靡。可我不曾接触过战国时代的文物,甚至没有看过相关电影小说,只是过去这个月,梦到过而己,为什么现在却会知道那么多当时的事情?我知道丝麻该如何精练,怎样脱胶、染色,晓得能用一匹绢,换多少米。我还清楚市有分早午晚,管理市场的官叫市令,收的税叫布,有分总布与质布。我知道季春之月不伐桑柘,孟夏之月不伐大树。我知道他们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
她很害怕,非常害怕,越说越害怕。
“我甚至可以背得出,楚国所有的爵位与官职。”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渺渺在他身前,抖颤迷惑的问:“我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历史系的……又不是历史系的……”
她是这么恐慌,如此困惑,整个人抖得如风中落叶,他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强调:“那只是梦,只是场梦而己,你应该把它忘了。”
“我知道我该忘了……”她将脸埋在他肩头,痛苦的哽咽喘息,“但我忍不住、忍不住想,或许,那不是梦……不只是梦……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是我的……前世?否则……我怎会如此清楚?怎会这般……感同身受?”
前世之说,只是怪力乱神,没有科学实证。
他应该振振有辞的告诉她,却说不出口,只有心阵阵紧缩,只能收紧手,将她紧拥。
原以为,她做恶梦,是因为难以摆脱,丧亲之痛;却未料,困扰她的,却是更混乱的状态。
“孔奇云……我疯了吗?”她的问题,好小声、好小声,闷在他肩头。
他抚着她的后脑,抚着她的背,实际的道:“或许你应该去看医生。”
她喉咙紧缩,同意:“或许,我应该去看医生。”
但她不想。
他知道,她也清楚。
这一切,太荒谬,太超乎常理。
若那场梦,并不是梦,若她记得的一切,事后被证明都是真的,两人几乎可以确定,她会被心理医生当成医学案例,新闻记者会找上门来,家门前会日夜被狗仔包围,或许记者狗仔在兴头过后就会消失,但她这辈子,却绝对会因此被贴上怪胎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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