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一个脑子不正常还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身跟踪扎根本地数年的黑手党干员之一,岂不就跟自己刚才下意识的行为冲突了吗?!
而更重要的是,今时不同往日,森野绿竟然没觉得麻烦?
她自己都为此感到不可思议。
毕竟对方是那个芥川龙之介哦?那个眼神凶恶地宛如她是他杀父仇人的芥川龙之介哦?
怎么想都不该主动招惹的芥川龙之介哦?
不过最终,森野绿还是决定从心。
往好的方面想,虎山行至少不是釜山行。
往更好的方面想,说不定干完这票国木田独步会带她去吃刨冰呢……入冬以来她已经很久没吃过刨冰了。
于是吃刨冰念头使得情绪跌落低谷的森野绿重新充满了信心。
于是现在叙事视角,终于再次回到了出租车里。
与哼着小曲的乱步,一同坐在后座的森野绿一直以为,港口黑手党之所以会叫港口黑手党,是因为他们以横滨港为依托,长久盘踞于此地。
所谓“港口”,只是为了彰显自己身为横滨一霸的身份。就跟长岛冰茶之所以会被冠以“长岛”二字,是因为它是在二十世纪的纽约州长岛推广开的。
“大部分的物资都储备在横滨的港口仓库,活动行事主要集中在沿海边缘——这就是他们最初被叫做港口黑手党的缘由。以及海边方便清理痕迹。等到死前就被毁坏面部特征的尸体上浮,指纹差不多也已经泡烂了,再加上横滨的人流量一直很大,所以除非是合法的常住居民,不然根本调不出牙科或者DNA数据。”
与门外汉森野绿不同,乱步精于此道,他的语气平静,条理清晰。
透过后视镜,森野绿发现司机大叔的眼神已经变了。
从看神经病的嫌弃,变成了看神经疾病犯罪罪人的惊悚。
以至于他们下车之后,司机大叔从森野绿手中接过钱时,整个人都在不安地瑟缩着。
等到飞速离去的出租车产生的尾气散去后,一直由乱步紧盯着的林肯加长刚刚驶入几百米外的停车场之中。
而等到他们再次靠近,林肯加长已经人去车空了。
没有芥川龙之介的影子,这让森野绿松了口气。有种寒假作业被取消的如释重负的畅快感。
但这种负担给她造成的心理压力,也只能与“寒假作业”相媲美。
毕竟真让她动手的话,森野绿认为自己胜算还是很大的。即使她身边还有个拖油瓶的乱步先生。
比市中心更加湿润咸腥的海风、渡轮的鸣笛、以及头顶印着“横滨货物集散中心”大字的标牌,都在说明他们跟随着芥川的脚步,来到了横滨港的海边。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付出部分努力却没能得到相应的劳动成果之后,会产生这样观念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森野绿也不能免俗。
她揣着这种念头跟在乱步身后,踏进了货物集散中心的望不见头的集装箱之间。
这是森野绿第二次来横滨港了。
第一次还要追溯到她跟中原中也互扔集装箱的第一学期。
“我还以为他们会给我惊喜……”森野绿的话语中不无透露着遗憾。
“例如?”
“例如实际上他们的老窝是一幢位于CBD中心的二十层高楼,首领的办公室位于顶楼,特别大,能打高尔夫的那种。内部装潢充满了洛可可时期的奢华气息,墙上还挂着浓墨重彩的油画。”她一顿形容,后知后觉自己这说的不就是烈焰英雄安德瓦的事务所吗!
“不是跟你说了他们的活动集中在横滨港沿岸吗?”
“但是您也说了这是‘最初的缘由’啊。”森野绿将话题扯得有些不着边际,就在,倏忽间她心生了点不安。
从刚才踏进这片充满集装箱的区域开始,她便隐隐嗅到了某种山雨欲来的气息。
在这种半封闭的空间中,视野与行动的阻碍是相互的,可对于能够立体移动的森野绿而言,她完全不需要担心他们是否会被围追堵截。
因为天上是空的。
有意外发生的话,她随时都能带着乱步“跳”出去——的想法,却并没有给森野绿带来安心的感觉。
长久以来她独身一人,所有安全感都是自己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