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使然,性别也无法构成不利的因素,哪怕一年B班男生的男子气概加起来能盖起一幢楼,也没办法叫森野绿露出一星半点的式微。
“绿。”拳藤拿着化妆刷的手停了下来。
“嗯?”
“你稍微变了一点诶。”
这改变是否全然是好的,拳藤一佳不知道。但至少在花朵彻底死去以前,无论盛开还是枯萎,她都能证明自己曾经活过。她一定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见到了温暖又明亮的事物。一定有一簇无畏又任性的火拥抱了这片看似永久的冻土。
“有吗?哪里?”
“……说不出来。”她支吾了好一会儿,最后却只挤出一点笑来。
拳藤一佳是个清秀漂亮的女孩,性格开朗,一班之长,几乎每时每刻以笑待人,是森野绿讨厌不起来的类型,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拳藤一佳现在的笑脸。
开心高兴,又有些怅然落寞。
森野绿屏息凝视着她的脸,心里有某个地方忽然柔软地塌陷了进去。
认真的等待换来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种事情放在从前,森野绿肯定是要发火生气的。暧昧不清的“可能”是与白纸黑字的“不可能”同样残忍,甚至更加无情的东西。
但今时不同往日,人是社会动物,得学会理性客观、就事论事。
更何况她的同班同学们都是好孩子。是好到能让森野绿动摇心中人性本恶论的力证。
森野绿重新敛起眼,没有露出丝毫期待落空的不满,“那就不说了嘛。”那两片浅金色的眼睫像挥动的小扇子似的忽闪着。像在撒娇,又像是在安慰有些局促不安的拳藤一佳。
——她还是森野绿,没有洗心革面,也没有重新做人,用不着为了那点改变而感到陌生。
志不同道不合的人总要分别,她只是来提前说再见罢了。然而先叙旧再挑明的方式现在让她陷入了某种难以启齿的尴尬处境,那句“我要转班了”像块石头压在她的舌头上。
早知道就该把自己的心变得像块石头一样才对。正在森野绿挫败又后悔地暗暗咬牙的时候,她突然听见沉默了许久的乱步扬声朝自己走来,“好无聊。无聊透顶。啊啊,作为舞台剧的故事无趣到这种地步真的不会让观众睡着吗?”他无精打采地将看完的剧本拍在森野绿面前的化妆桌上,“只要看到开头就能猜到结尾,现在的高中生也太缺乏创造力和生活经验了吧。”
“在场这么多人,唯独你没资格说别人缺乏生活经验。”对于乱步的主动挑事,森野绿终于回以了今日首次的攻击。可不是吗,连新干线怎么坐的人哪有资格教训生活独立自理的高中生?
乱步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又嚷嚷着要走。
他对森野绿说:我陪你二十分钟,你也要陪我二十分钟,否则下次出差有什么好吃的绝对不会带你一份。
这种程度的威胁简直比向国木田打小报告还要不痛不痒。
但无形中给了森野绿一个台阶下。
她说了自己没变就真的没变。至少爱逃避的毛病一时半会还改不了。
不说了不说了。她想,这事还是等真被他们围追堵截问为什么转班的时候再议吧。
森野绿装似不情不愿地起身,从后面将乱步推搡着挤到B班准备室的门口。期间他们避开了脚下的颜料罐子,侧身让开了推过的衣架,最后经过了画着蓝天白云的背景板。
他们本来就没打算看演出,虽然森野绿之前还对A班的摇滚有点兴趣,可现在她只想夹着尾巴赶紧离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狼狈,灰头土脸的样子跟来之前想象中意气风发的自己截然不同,直到的拳藤一佳急吼吼地临近校门的地方喊住他们,森野绿才隐约摸清了问题答案的轮廓。
“绿!!”
体力应该很好的拳藤一佳一边喘着气,一边声嘶力竭地喊道。她大概是一路狂奔才追上来的,现在她跑不动了,声音却轻松地跨过她们之间十多米的距离。
清楚又坚定地传来。
“干嘛!”
“你!别跑到太远的地方去啊!!”
“哈?!”
“随时都可以回来!什么时候都可以!”
只要你还愿意记得我们,那么无论身在何处,应该都不会太孤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