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答案显然让一剑封禅颇不满意,也不知道后者想到了什么,蓦然剑气一划,落定处,枯行者左脸刚刚长好的皮肤之上有鲜血缓缓滑落,血线游走,勾勒出诡秘的纹路,正是先前他给练无瑕看的独属于吞佛童子的火焰剑印。
一线血珠滑落,溅起几点浑浊的尘土。
练无瑕的目光追随着血珠坠地,莫名的颤了颤。
成功的以非主流的方式为枯行者在脸上纹了刺青,一剑封禅潇潇洒洒的回身欲走——被迎头两个大字拦住了去路。
“救他。”
一剑封禅住脚回头,果然练无瑕还扎了根似的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挪一下,浅褐的眼瞳含着一缕幽泠的意味,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他摆了摆手:“半身金封解开,这人死不了!练长生,慈悲心过剩也需要选对目标啦!”
练无瑕不为所动:“救他。”
一剑封禅眉锋抖了抖,解释道:“吾留着他的半身不解,是在等待另一个能解金封的人替他解开。”面色微显不虞,声音却十分耐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温和感。这么和颜悦色的态度对于北域传奇人邪而言,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可惜练无瑕完全不吃他这一套:“等不来?”
见她油盐不进,一剑封禅本就微青的脸登时黑气腾腾,恶声恶气的道:“反正人是死不了,就慢慢往来等喽!”
一语既出,练无瑕不禁皱了眉:“救他!”
“凭什么?”一剑封禅反问。
“人我替你找。”
“不行。”
“为什么?”
“我不乐意。”一剑封禅哼笑一下,冷声道。
练无瑕依旧坚持:“救他!”
一剑封禅双臂一抱,一侧的眉锋一挑:“你说,我就一定要听吗?”
这确实是条理由。他们是同行者,却并非从属关系,甚至连是不是友人目下都还糊涂着,他执意不肯做的事,除非暴力镇压,否则她并没有权力强制他做什么。而之前因为吃肉的问题交手已经闹得彼此很不愉快了,暂时性的她还不想动辄便诉诸武力,故而练无瑕苦思冥想了片刻,终于找出了一条理由:“我年长于你。”
一剑封禅总是忘记这位看似面嫩的姑娘与自己之间那恐怖的年龄差,却又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契机被提醒着记起,当下表情一抽:“是啊,尊老爱幼确实是人之美德——可惜我是邪人。”说着脚步一挪便欲开溜。谁知练无瑕似乎早有预料,也没见她做什么,青崖雪电精光般飞了上来,把他的去路给堵了个严严实实。少女浅媚莹澈的眸瞳中写满了不容拒绝的执拗:“那你也不必离开了。”
一剑封禅头顶的青筋欢快的跳了又跳,从牙缝里挤出一嗓子数月里他已吼过无数回的话:“练长生,你想相杀吗?”
练无瑕目光有些为难,但执着梅枝的手已然真气一凝,身体力行的诠释着什么叫“放马过来”。枯行者见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苦笑着叹了一下,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悉昙无量,人邪施主解开半身金封,已救贫僧一命,练施主一片慈悲心意,贫僧领受,只是既然人邪施主有他的用意,练施主也不必强求。”
练无瑕扫了他被封住的半截身子一眼,她的天目咒已有小成,这一眼穿金越银,哪里看不出他的腿脚已被金封内的水银侵蚀得残破见骨,只是强装出平和的表象而已。她收回目光,也不和一剑封禅再争辩,径自掠身上前。一剑封禅一个没来得及提防,居然被她揪住了领口上的兽头就扭头往回拖。
“你干什么?别拖领子啊!你一个姑娘家随随便便揪男人领子像什么样!”他一面紧皱了眉头喝道,一面扎拉着两手试图稳住身形。无奈练无瑕看似纤弱如荑的身体却蕴藏着不似洪荒巨兽胜似洪荒巨兽的蛮力,他拼力气居然没拼过,暗暗地连内力都用了上,竟然仍是不可抗拒的被她扯着一步一步的朝枯行者的方向挪去。
眼见着自己领口上装饰的兽头都给捏变了形,一剑封禅满面愠色:“喂喂,你是女人,斯文点儿!兽头快给你捏碎了!”
练无瑕头也不回的松开兽头,却顺手一把拽住了兽头一侧缝着的枭羽。羽毛虽手感柔软,但哪有兽骨质地结实,被她这一拽,登时薅下了半截,然而她反应奇快,另一手当即探出,牢牢攥住兽头另一侧的羽毛,两手并用的继续拖人。一剑封禅有心推她,但稍稍一探不免就碰到姑娘家的胸口,要是改为护住自家领口,免不得又得搭上练无瑕的手,真是进退维谷,怎么都摆脱不了色狼的嫌疑,当下只得依旧保持着神似举手投降的姿势扎拉着两臂吼道:“枭羽也不能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