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素纱攥紧在手心,她的心蓦然盈满了喜悦。素还真见一点浅红自她素白的脸颊浮起,如绝好的胭脂投诸净水,刹那间向耳垂晕去,连颈侧的肌肤也红了,哪里想不到她是因何如此?当即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
微妙之际,扯些正经话题来冲淡气氛总是好的,他思绪急转,开口道:“素某的友人慕少艾日前有一事想请练道友相助,只是彼时练道长病况沉重,不及开口。”当下将阿九之事说明,“咳羊茎非生长数百年不具延命功效,可慕少艾用来给阿九稳固心脉的咳羊茎乃是旧日机缘巧合所得,如今香味渐淡,恐日后不堪使用。而据他所说,咳羊茎是萍山特产的异草,可惜他之前数度上萍山采药,所找到的咳羊茎不是年份不足,便是品相不佳。练道长是萍山门人,不知可有见过上品的百年咳羊茎?”
练无瑕将素纱绕指缠了一圈,略觉不好意思。莫说是百年咳羊茎,便是千年的,在萍山上也不是稀罕物。自然,仅限于在萍山主峰。而萍山的主峰……五百多年前被母亲拔上天去了。
她四下看了看,只见屋倾墙塌,满目狼藉,这份不好意思便益发的浓烈。她拾起一根断枝写道:“我会修书一封,求母亲赐药。”可母亲已臻登仙之境,近年来益发的不理尘俗,镇日的闭关打坐,等她看到信,也不知得拖到何时?那名叫做阿九的孩童又可能拖到那时?
练无瑕迟疑了一下,又写道:“或者,助我重施袖里乾坤之法,取出旧日收藏。”昔日离开萍山之时,母亲没少打包药材要她带上,没记错的话,五百年的上品咳羊茎她还有四株。可以她目前真气空空的状态,根本取不出旧日以袖里乾坤术收藏的东西。除非,素还真肯渡真气给她。
写罢,她有些不敢看素还真的表情。真气交渡势必伴随着身体的接触,他会不会误以为自己是故意借此接近他……好在素还真很快即回应:“有劳练道长费神。”说罢也不待练无瑕多想,已一掌覆于她后背,将真气徐徐注入她体内。
隔了衣物,他感觉到她的背瞬间绷住。身为练长生的破誓之人,他与她的每一分接触,哪怕其中并无半分亲密意味,都会挑动得她七情横生,个中尴尬之处,细究起来委实令人难以自处。好在练长生不愿表露出来,他也正好装聋作哑,堂堂正正的自顾自灌真气。
因为背向,素还真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觉那单薄的脊背在源源不断的真气灌注之下才舒展了些许,忽而又绷紧甚至战栗起来。袖里乾坤术是高人方可施展的手段,练长生如今修行尽毁,重新施展固然艰难,可有他的真气相助,即便艰涩,也不应是如此。眼下的表现,倒像是痛极了一般。
素还真当机立断撤回真气,可咳羊茎幽郁的芬芳已散发开来。练无瑕未曾转回身,只向后伸出了一只手臂,手中所持的,正是一枝五百年的上品咳羊茎。素还真,接过收起,见她依旧不肯转身,心知不对,沉吟了一下,终是道:“七情六欲人皆有之,练道长实不必以之为耻。”
不必引以为耻么?或许女儿家因与心上男子不意间的接触而羞赧可是不必以之为耻,可若是仅仅因为对方的轻轻一碰触,便激动得心潮澎湃,连五脏六腑都在这点微薄却沉甸甸的喜悦里炸开,以至于差点呕了血……如此轻薄之态,难道也可以不以为耻吗?
练无瑕一手捂住嘴,强忍着将满口的腥甜咽了回去,待确认自己神色恢复正常方才回转身,额角已沁出了细细的冷汗。素还真见她面色如纸,神情间隐隐有不支之态,不由微感动容,他自觉有义务说几句慰贴之语,却又觉得此时此境实在无话可说,只得道:“练道长耗神过剧,还是回房休……”
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练无瑕的屋子。墙壁破了个人形的窟窿,透过窟窿,可以看见里面桌倒椅斜,凌乱至极。
练无瑕刹那间的表情几乎可以用“羞愧欲绝”来形容。素还真抢在她道歉之前微笑道:“是素某思虑不周,西边尚有一间厢房,练道长可先在那里小憩片刻,这里交给素某处理便好。”
对一名得道者而言,重修一间屋子委实算不得大工程。不过数个法诀打出去,落在地上的残砖纷纷飞砌回原处,凌乱一地的家具陈设也一一复位。素还真去厢房外偷望了一眼,见练无瑕正坐在桌前书写,从他的位置,依稀看见纸上写着“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当是她无意入眠,索性默写《清静经》经文权作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