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修治和她是不一样的。
轰炎司的目光淌过那头黑发和深棕色的瞳孔;她的个性也和冰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既然关注着他,就该知道他是多么地渴望见到你。”
“想见我?你觉得一个从未见过母亲的男孩会对他这个女人产生多少情感?”
“至少超越见我的意愿。”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个当父亲的料。” 她的牙齿尖尖的,像根针一样刺破言语之间的空洞,“我想……你一定疏离他,让这个可怜的小男孩只能将向往爱的愿望寄托在素未谋面的母亲身上。”
“我有我的守则。怎样教导小孩子每个人的方法都不一样。” 他原本是想谈和的,可太宰治总是说一些让人生气的话。“还有,不要用这样尖酸刻薄的嘴脸。”
太宰治没理他,又自顾自的说着。
“爱只不过是一种欺骗小男孩,会让他们的脑子里充满废料的东西。”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傲慢极了,每一丝傲慢都顺着她的脊背向上爬,最后蔓延在那张脸上。
她青春依旧的脸。
路人会想,这是一对在吵架的父女。
十五年前轰炎司二十三岁,津岛修治二十三岁。
十五年后轰炎司快四十岁,津岛修治二十三岁。
她仍然拥有那美丽到变态的皮囊。多年前的那场谈话的记忆在脑子里变得鲜明了起来。
「若你踏入坟墓,而我依旧青春年少,你会怎样想?」
他当时心想,修治的脑子坏掉了吧。
女人装腔作势的模样让他无端怀念从前直率的模样。说的好听点叫做直率,说的难听点就叫野蛮,目中无人。她就像不知何处跑出的野猫,弓起身子,伸出爪子。利爪挠人。
轰炎司决定换个话题。
“我看过你写的小说了。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在文学上有这样高的造诣。”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是多了去了。就像你从来不知道我的衣柜里有一瓶红酒。”
“……”
太宰治自觉的终止了直男的话题。
她仍在等待。
“老师!” 白发的男孩在街口望了望,终于发现了太宰治。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那片火红。
他的语调转了个弯,奇妙的弱了下去。
见鬼,老师是被追债的找到了吗?这样一想,中岛敦就有点不想再靠近对方了。毕竟他是如此的可怜无助又弱小,和那个红发的巨汉比起来宛如一朵容易被风吹歪的小野菊。
中岛敦尝试用眼神和对方交流。
[老师,这个我真的搞不过。]
[你。给我。搞他。]对方命令道。
白发。
轰炎司用那种复杂的目光打量着小跑过来的男孩,泛青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些不明的光泽。
白发。
津岛家的白发。
中岛敦背后冷汗涔涔,但是在无良老师的逼迫之下,他还是缓缓的走了过来。
接下来他要怎么做?中岛敦只感觉有一百个问号在他脑袋上蹦哒。
“这位先生——”他的话才说了一半,那个红发的男人就站了起来。对方巨硕的身形所落下的庞大阴影将他完完全全的遮盖了起来。
老师,我真的搞不动。
轰炎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唇轻轻扇动。
“这孩子长得跟你很像啊。”
中岛敦陷入了困惑。
“我?” 他口中发出了一个疑问词。
“你在做梦吧。” 太宰治听罢,心想这个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她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嫌弃表情,眉毛、鼻子和嘴唇拼凑起来看了叫人生气。
当轰炎司认定了一件事情之后,即使外界因素再怎么强大,他基本上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他也需要一个兄弟。”
“多年不见想到你脑子里的坑洞越来越多了,是在下认输。” 太宰治发现整场谈话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对方把脑子长在了肌肉上。
“还有,请停止你糟糕的幻想。”
也许是那头白发让对方弄错了。
太宰治露出一个惹人讨厌的假笑,“再见了您。”
她拢过自己的助手,压低了声音跟他说道:“我教过你的,不要和傻子说话。”
“老师,你的声音太大了……”
轰炎司明白对方是故意的。多年来,她真是死性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