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假意瞪了我一眼,笑骂道:“小机灵鬼,倒是会揣摩心思!”而后又把目光瞥向安童。
刚刚我插嘴的时候,安童一直在思索着,想必此时已打好了腹稿,吸了口气,便郑重回道:“陛下厚爱,臣无以为报。只是如今三方虽定,江南未附,臣以年少,谬膺重任,恐四方有轻朝廷心。”
我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个说法,一时怔住。忽必烈也始料未及,只是叹了几句,笑着直摇头,却不说什么,叫人看不出心思来。再看看安童,他正垂眸等着忽必烈回复,面皮绷得紧紧的,不像刚才那般从容,想必也是有点紧张。
忽必烈不说话,我也开始不淡定了。安童给出的理由,我的确没想过,他事先也没跟我通过气呀。也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抑或只是以退为进的说辞。按他的说法,立个娃娃丞相,恐怕有损大蒙古国的威风,让宋人嘲笑。嗯……听着确实有几分道理。而且忽必烈明显开始思量起来,难道是被说服了?
我不免开始埋怨起安童来:让你小子自作聪明,万一俺爹爹反悔了可咋办?却又不敢跟他使眼色,只能暗自着急上火。
半晌,只听头上又传来了话语,忽必烈笑了笑,似乎心里已做好了打算:“你既担心朕的任命被蛮子嘲笑,何不辅佐朕完成统一大业?跨马临江,直取江南!只等做出了这番事业,到时还有谁轻视朝廷?到时谁又敢质疑你?你,有没有这个胆气!?”
“大汗!”安童蓦然抬头,有些震惊地望着忽必烈,似乎为他坚决的气魄所摄,一时竟忘了应对。我也心下惊异,但慢慢喜悦起来,如今此事算是明朗了。
看着一向稳重老成的小外甥不淡定了,惊异、不安、喜悦……种种情绪在安童眼里起起落落,忽必烈非常得意,向前俯身,按住安童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朕作此决议,思虑了良久,绝非一时冲动,也不全是崔斌的主意。王文统伏诛后,中书省那些宰臣,虽个个是干才,但都不合心意。蒙古人中,熟悉汉人政令,出身显贵的也不多。思来想去,除了你,并无旁人。你是年幼了些,可也正好借着这股血气,好好做番事业。不要再推辞了!”
忽必烈言辞恳切,已不容安童再拒绝。安童心中感佩,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那边忽必烈又开口,脸色柔和了些:“朕这么安排,你父亲也会安心了罢!你好好做事,勿使朕蒙羞!”
“大汗厚恩,臣感念不尽。臣虽不才,愿忝当重任,励精图治,奉一身以报皇恩!”安童情绪有些激动,话音都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想到了父亲,还是有感于忽必烈的诚意。他站起身,正色敛容,对着忽必烈郑重一拜。
“起来,”忽必烈抬抬手,“朕还要问你,若使伯颜与你并为相,你意下如何?”
第79章 指婚
听了这话,我和安童双双愣住,殿里一时寂静无声。气氛沉寂得让人坐立不安。
年初,忽必烈命伯颜和安童同去中都考察都城营建事宜,摆明了想考验二人再酌情任用。哪知二人前后回来,忽必烈就有将他们一举推上高位的想法,实在是不可思议。中书丞相是百官之首,在朝堂上,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安童拜相是年纪太小,让人觉得不循常理;而伯颜呢,年近三十,若做丞相,也是年轻了些,但还可以理解。但问题是,他本是伊利汗国的使臣,地地道道的外来户,来朝不到两年,虽也在中书省议政,毕竟资历尚浅,不知能否让众人膺服。
安童收起了讶异的神色,沉吟片刻,徐徐回答:“伯颜与臣一道去中都办差,臣观其行止,端凝厚重,隐隐有宰臣之风。遇不决之事,三两言语,就能破其归要,从容决断。其才略,可担重任,臣也甚为叹服。只是伯颜本是伊尔汗王臣,八邻部人,唯恐小人鄙薄其出身,若为宰执,不知能否从容号令?”
他所说的也是事实。眼下朝中大官,多是勋贵之后,大根脚出身,伯颜一介寒门,骤然拜相,怕是难以压制那些骄横跋扈的蒙古贵族。
“呵呵,”忽必烈笑了笑,却不以为然,“前番王文统以布衣之身拜相,不也做的有模有样?朕要的是人才,伯颜这样的,朕有意留备大用,何必让他苦苦熬资历?朕明白你没有私心,你的顾虑也是朕的顾虑。不过,朕也可以帮他抬抬身价。”他顿了顿,又望着安童一笑,问道:“朕问你,别速真可许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