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虽不做追究,话语还是暗暗讥刺我,心里一虚,我躲过他的眼神,不敢再争执计较。心下也是一阵后怕,这个借口以后一定不可再用。都说帝王最无情,情意算什么?翻脸就可否认,据此跟他论理,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大汗给了台阶下,安童也很有眼色的及时表忠心:“木华黎家族以“忠”字立家,为大汗尽忠,是臣子的本分,绝不敢借以邀功。大汗的恩宠,臣感念在心,敢不呕血图报?”
他这么一说,也算是向忽必烈低头认错服了软,我听在心里,有些不舒坦,但也明白这不是争一时意气的时候,也的确没有狂悖的资本,心下唏嘘了几下,终是无言。只等一会儿问问别速真的意思罢。
安童神色平淡,态度良好,话语里也绝无不平之意。忽必烈终于消了气,闭目休息了一会儿。我悄悄叫近侍端了奶茶过来,小心放在案几上,又拽拽忽必烈的胳膊,小声道:“儿臣说话不知深浅,惹得父汗不快,父汗喝杯奶茶消消气罢!您若还不痛快,不妨责罚儿臣,别把郁气憋在心里。”
“每次都是马后炮!既知如此,先前说话为何不分轻重?事后又来讨巧,反倒像是朕为难你了!”忽必烈虎着脸,轻声斥责着。我知他已不再生气,但也不敢再卖乖,只得摸摸鼻子,讪讪道:“父汗教训的是,儿臣再不敢了。”
他安慰似地揉揉我的头,眼神里多了一份疼惜,也不再多言,转而望向安童:“别速真的事先放一边。朕问你,做了丞相,你有何打算?”
安童闻言,先起身揖了一礼,而后郑重答道:“臣年幼,苦不更事。省堂大事,臣不敢不尽心,但才薄学浅,恐力有未逮,误了大事,臣想向大汗请命,援引名儒至省堂以备顾问,也好补弊纠偏。”
忽必烈寻思了片刻,倒很痛快地点点头:“想的很周全。有名头的儒臣,你看好谁?”
“姚先生、窦先生曾言,许衡德高才厚,有济世之志,可倚为肱骨。许先生精通理学,臣钦慕良久,欲引至左右,拜为师长。”
忽必烈听了这个名字,不以为然,却也没有驳回,只道:“让必阇赤起草诏命,召许衡赴上都罢。”
“臣谢过大汗。”忽必烈答应得利索,安童也有些意外,欣喜之余,连忙谢恩。
忽必烈看他一脸喜悦,笑了笑,又冷下脸叮嘱道:“许衡是个儒生,未经手庶务,难免有些迂执。你是宰臣,要总持大政的,心中要有杆秤,别犯汉人秀才眼高手低的轻狂毛病!”
安童听了,脸上的笑意浅淡了些,正了正神色,谦虚答道:“大汗叮嘱的是,臣会谨记在心!”
“行了,你母亲妹妹都在中宫等着,你和察苏一道去看看。让朕休息一下。”忽必烈已有些倦怠,挥挥手叫我们退下了。
第80章 逼婚
八月末的夜晚,天气已开始转凉,我出殿门前,忽必烈又吩咐女孩给我罩上一件外衫,才命我俩一道去中宫。
走至殿外,我摊开手心,里面已满是冷汗,呼呼地吸了几口气,凉意丝丝沁入皮肤,心里的余惊才被慢慢压制。紧了紧衣袍,我举步往前走。
安童走在我身边,眼里透着关切,忍不住开口:“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没事,我只是……有点后怕。”还想说什么,但见左右还有火者和女孩,忍了忍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这么一说,安童眼里立时涌起了浓浓的歉疚,叹了口气:“这本是我家的私事,不该累及你的,以后切勿强出头。”
“没什么的,又没帮上忙……”我小声道,心里也有几分失落,“将心比心,换做是我,也不愿意这样……”
安童看着我,一时动容,苦笑了两声,看他这般,我笑了笑:“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我俩默然走着,不再说什么,各自默想心事。平心而论,伯颜是个不错的男子,虽出身平凡,却举止从容进退有度,磊落洒脱颇有男子气概,也是个有识略的人,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年龄比别速真大了些。但问题是,伯颜纵有千般好,也要问问别速真愿不愿意。我知道在忽必烈面前谈这些很幼稚,可若设身处地一想,谁也不愿不明不白就被人敲定了终身。
安童看我心事重重的样子,安慰道:“别胡想了,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