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骤然立定脚步,冷声道:“我不过去,倒要阿合马那个奴才往父汗面前凑?让他迷惑圣听,胡作非为?”
见他语气冲动,我更是担心,心想一定要拦住他,便道:“哥哥真是气糊涂了,父汗一向精明专断,岂会为阿合马所惑?他信阿合马的话,必是有他的打算。阿合马不过是逢迎圣意罢了。父汗岂会为他牵着鼻子走?”
真金听了,才慢慢冷静下来,半晌不语,而后才道:“就算这是父汗本意,也非为善政,我们这些臣下,难道就袖手旁观?”
“可父汗至少答应立御史台,铨选又在中书,他也是让了步,我们怎好得寸进尺?慢慢来罢。”我向他靠近一些,小声道,“阿合马如今另立门户,也不全是好事。门面撑得太大,反而不好遮掩。他若规规矩矩,一切自然好说;若作奸犯科,朝廷上下多少只眼睛盯着他?待罪证一齐,我们还怕扳不倒他,回回人多着呢!用谁理财不是?”
真金微微颔首:“你说的是。狂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小人得志,不会长久,且让他猖狂一阵儿。”
“就是这样,何必跟奴才置气呢?”我扯扯他的衣袖,微微一笑,“咱们去中宫看看母后吧,小甘麻剌也想他阿爸了。”
提到自家儿子,真金颜色才和缓下来,痛快地答应了:“走,去看额吉和甘麻剌。”
……
真金不再谈论朝政,只是同我一路闲聊着,来到中宫。女孩儿火者们见我们过来,忙上前行礼,真金一步不停,径直往前走。待走近些,里面似有说话声传来,还夹杂两声哭腔,声音颇为熟悉。真金一时疑惑,停下脚步,回头问身边女孩:“是谁在里面?”
女孩儿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说了恐怕殿下不高兴。”但见真金的目光冷冷压了下来,只得坦白:“是阿合马大人……”
真金猛然拂袖,直奔内室而去,我慌忙追上去,拽住他袖子,连连劝阻:“哥哥别冲动!别让额吉生气。”
好不容易拉住真金,他仍气鼓鼓地,胸腔上下起伏着,咬牙切齿道:“本以为这个奴才爬到了父汗身边,哪知竟来母亲这里饶舌!一身腌臜气息,不怕污了这清净之地!”
见真金发怒,女孩们不知所措,只是忐忑地低着头,我只得提醒她:“还愣什么?快去跟大哈屯通报,说燕王来了。”
女孩儿忙不迭地进去了。
不一会儿,便有乳母拉着小甘麻剌出来相迎,我这才送了口气。甘麻剌看见真金,先是一愣,而后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口上叫着:“阿—阿——爸—爸……”
真金听了不禁皱眉,乳母见他不悦,也有些畏惧,只得笑道:“殿下,小王子一天到晚都喊着阿爸,这不殿下就来了?”
甘麻剌跑得很急,小腿倒是伶俐,也不顾地上残雪,兴冲冲地跑过来,真金怕他摔倒,忙上前相迎,一把举起他抱在怀里,在他脸蛋上连连亲了几口,嘴上却忍不住责斥:“一天到晚喊阿爸,却连‘阿爸’都叫不利索?”
乳母听了,脸色霎时发白,低头不敢说话,若把小王子口吃一事怪在她头上,她怎担待得起?
我上前替她解围:“小孩子嘛,且需功夫学呢。哥哥多来看他两次,亲口教教他,他就说好了。”
真金笑了笑,不再说话,抱着甘麻剌往里面走,甫一进门,却见阿合马候在一旁,跪下向他问候,态度恭敬之极。
真金冷冷一笑:“阿合马,你为何发抖?你跟大哈屯说了什么?是心虚吗?”
“奴才不敢。”阿合马伏地叩首,并不敢辩驳。
“滚罢!别在这里碍眼!”
“奴才告退。”阿合马如释重负,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真金将甘麻剌放在地上,领着他跨进内室,我也一道跟了进来。
“额吉。”
“额吉。”
我俩先后向察必问好,在她面前,真金颜色才和缓下来,可脸上仍不自在。
见他这般,察必岂不明白,笑问道:“这又在哪儿招了闲气?见了母亲还要挂着脸!”
这话说的真金心头不安,连忙解释道:“儿臣失礼了,还望母亲见恕。”
“是为着阿合马那个奴才罢?”察必瞥了他一眼,一下道破他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