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倒没有跟着众人一起冲下去,只是按住马头,眯着眼饶有兴味地盯着山下混乱的围猎场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木罕都替他着急了,我也纳闷地看了看他,他还是不为所动。
此时有人发话了:“王爷,还不过去?猎物该被抢光了!”
说话的人是忽必烈的心腹爱将,名叫霸突鲁,据说是个勇冠三军的猛将。他还是忽必烈的连襟,因为他娶了我额吉的姐姐帖木伦。二人关系亲密自不必言,霸突鲁也得以参谋王府大事。
这个霸突鲁,也就是我的姨夫,看起来面目方阔坚毅,鼻梁高挺,倒也像个铮铮猛将。
“哎,我说安达,你急什么?”忽必烈摸着胡子笑道,“山下诸王众多,但这些人都挤作一团,我跟着凑什么热闹?必定有漏网之鱼的,等一会儿也不迟。”
“罢了罢了,”霸突鲁笑着摇摇头,“王爷做什么事都这么沉稳,这份定力可是跟那些汉人学的?”
忽必烈微微笑着,也不答话。那边不仅那木罕看着干着急,连大黄狗布赫都按捺不住了,气呼呼地鼓着眼,直吐舌头,却也不敢跟忽必烈发作。看它这副憋屈样儿,又想想当初它把我扑倒的蛮横样儿,两相对比,我觉得特别有趣,忍不住对它吐吐舌头。
那木罕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学作大人般的一拍大腿,叹了口气:“唉!要是安童在这里就好了,把他的海青鹰莫日根借我一用,保管能捕到最好的猎物,说不定还能抓到珍贵的银狐呢!”
“安童还在汉地陪他母亲呢,再说就算他在这里……”霸突鲁插了一句,突然又不说话了,只是笑眯眯地看着那木罕。真金似也会意,同样笑而不语。
我不明所以,更不知安童其人,疑惑地望着那木罕。这包子此刻憋得脸色通红,鼓着腮帮气呼呼地不说话。
忽必烈见状哈哈大笑,拍了拍那木罕肩膀:“你还好意思说!那时安童本想将莫日根送给你,可你驯服不了呀!要不然,它现在不就是你的了?说起来,莫日根也是有股子劲儿呢!”
那木罕听了不乐意了,一扭头:“谁稀罕要那只不服管教的破鸟!”
“好了好了!”忽必烈笑着给他顺毛,“跟阿爸去打猎罢,看今天能抓到什么好东西!”又转顾真金、忙哥剌等人,“你们几个,都跟我一起来罢。”他话音未落,那木罕早扬鞭窜出去了,布赫更是很狗腿地紧跟其后。诸人看了又是一笑,也都纷纷策马冲下山坡,连茶伦也跟过去了。
虽然跟着不忽木学了一阵儿“骑马”,但他一直都是拿牛犊让我练的!我现在还没自己骑过马呢,而且又年纪小,只得乖乖呆着额吉察必身边,偶尔和月烈、吾鲁真闲聊几句来打发时间。
忽必烈等几人是从山坡侧面冲下去的,然后绕到了诸王前头,已去了半晌,还没有回来。过了一阵儿,却有他的亲随骑马过来传话,说蒙哥汗和诸王已移往前方河滩处落脚,准备就地举行露天大宴,以庆祝今天大围,宴后,再进行第三批围猎。
察必点点头,开始吩咐诸人收拾动身,那边的其他蒙古贵族也纷纷动身了,我们遂跟着大队一起前往河滩处。
大队落脚处就是鄂尔浑河某一段的宽阔河滩。怯薛仆从们已安排好座次,架起了火架,看起来是要就地烧烤。蒙哥汗坐在御座上,两侧是给诸王勋贵。各人面前都摆好了案几。忽必烈、真金等人早已安置好了等我们过去呢。
我挨着额吉坐下,身旁是那木罕。这包子看着有点不大对劲,垂头搭脑的,没了刚才的劲头。我忍不住用手肘碰碰他,小声问道:“你怎么啦,这么不高兴?不会是连只兔子都没打到吧?”
他闷哼了一声,也不抬头看我,愤愤地说:“一说我就生气!刚才,阿爸把我们猎到的最好的猎物,都送给伯汗了!麋鹿、白天鹅等等好几只,一个也没留下!最可气的是,我好不容易抓到一只纯白色的小狐狸,都被送给伯汗的女儿了!”
他声音不高,应该没被旁人听见,我抬头望了望,忽必烈正面色和悦地跟霸突鲁、阔阔等人说着话,也没往这里看。于是我又凑到那木罕耳边,低声道:“你一个王子,要什么没有啊?大气点儿!那些猎物算什么?鹿唇,天鹅肉虽稀罕,你要想吃,王府岂会少了你的?还有你那白狐暖帽,也有两三顶了罢,要白狐做什么呢?还不如让阿爸拿去做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