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以为意,只是问道:“姨母还有什么要说的?”
“……”她一时语塞,望着我的眼神突然有些闪烁,微微别过头去。
我见她不自在,不禁一笑,话语却毫不容情:“姨母今日来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让我猜猜……您是不是觉得,安童这个样子,是受我牵累?”
她听了这话,手猛地一抖,奶茶便洒了半杯,慌慌放下,忙请罪道:“公主,妾怎敢如此?怎敢归罪于您?说到底,大汗对公主动怒,还不是安童的原因?公主年幼不晓事,他也跟着一起糊涂!我今日来,是向公主替孽子请罪!”
别速真听了她的话,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看得出,她是在心疼安童,她拽拽母亲的衣袖道:“额吉,您别怪哥哥,他现在已经病了,您还要怎样?再这样下去,是要逼死他啊!”
帖木伦听了这话,越发羞恼,呵斥一句:“你少为他说情!他自己办了糊涂事,还要母亲为他请罪善后,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竟读出了一个不忠不孝的孽子!”说完话,自己的泪水又流下来,望着我,朦胧的泪光后面是苦苦的恳求。
我又痛又怒,一时烦乱,站起身,冷声道:“姨母也不用到我这里哭诉!察苏担不起!我也是顶着罪名的孽子,哪里敢为安童脱罪!您应去求大汗才是!”
帖木伦经我一斥,惶恐地便要跪下,别速真心下不忍,也跟着要跪下,我连忙将她扶起,按到坐床上:“有话好好说!你胡折腾什么,孩子最重要!”而后,又把帖木伦从地上拉起。
别速真泪水连连,眼睛肿的像樱桃,望着我哭道:“公主,你最懂我哥哥,他不忍负你,不忍连累家人,宁愿负了自己!他要求辞相,上表请罪,还要投军。大汗不允,他便绝食言志,这样会把他逼死啊!这时候,除了你,还有谁能劝他?求求你,求你……”
别速真的哭声像小刀子一般,一下一下割着我的心,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这个安童,事到如今还是要我挂心!也许一开始,我就不该招惹他。
沉默了半晌,我心里才稍稍平静,扔给她一块帕子:“先把你眼泪擦擦,此事容我想想。”
帖木伦见我有松动的意思,喜不自胜,想说什么,但见我神色,又咽了回去。她坐了半晌,没有得到肯定答复,终是不安心,便犹豫着对别速真说:“公主近来也心情不好,你在这里陪陪。我先回去看你哥哥,好歹让他把药吃了。”
我点点头:“别速真留下也好,陪我说说话。”
帖木伦歉然一笑:“公主别嫌叨扰便好。”而后,又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
我自然懂她意思:“姨母莫急,三日内必会给你答复。”
她听了终于松了口气,又客套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
送走了帖木伦,我也如释重负,仰面往毡榻上一躺,浑身疲乏,什么也不想想,也不想动。至于那三日承诺,我目前也懒得理会。
别速真沉默地坐过来,轻轻抚着我的额头和辫子,眼睛仍红红的,眼里满是歉悔。
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罢,我不会让安童为难。我喜欢他,便不会让他置于两难的境地。只是我今天累了,不想去想,给我一点时间。”
别速真闻言,“哇”的哭出声来,泪水尽数滴在我的衣襟上:“我没有逼你,我何尝不想让你做我嫂子,那该是多好的事啊!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这样!?我们为何偏偏是木华黎的儿孙!?”
看她流泪,我也难过不已,心里却有些慰藉:她和她母亲,毕竟不一样。
我搂住她,劝道:“你别哭啦,我这里心烦着,还有安慰你。你说是陪我,却不让我省心。其实今天这样,我一早也想过,只是不甘心,便拼了一把,哪知还是你和真金的样子……”说着,想笑一下安慰他,却怎么也挤不出笑意。
提及往事,别速真越发伤心起来,搂着我大哭不止。见她情绪失控,我终于慌了,抱住她连声安慰:“别哭,千万别哭,会伤身体。你还有孩子呢,别哭,别哭。我心里会难过。”
“公主,我对不起你,我和额吉也对不起你。你不要怪我哥哥,他尽力了……”她仍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