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阿兰!”几步跨到帐帘处,隔着帘子大声喊话,可话音刚传出去,就被震天的呐喊声吞没。撩起帐帘,刺鼻的烟味瞬间袭入,着眼一瞥,漆黑的夜被漫天的火光烧的通红!
双腿一软,眼睛定定望着那火光,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不远处的帐幕群中,似乎有无数柄火把在黑暗中急掠而过,夜色中仿佛有幢幢鬼影飘忽奔驰。不一会儿就哀嚎遍野,似是畜栏被打开了,成千匹牛羊哀嚎着惊叫着,四散奔驰而开。渐渐地,似有汹涌的人流四散而开,哭嚎着四处奔逃,遍地都是老幼妇孺的哭声,还有惊惧的哀叫。
我的帐幕应是最为醒目,可这附近为何没有声音?卫队呢?阿兰呢?曲律的斤呢?想到这里,脑中突然一片空白,骤然跳入脑海的可怕念头让我浑身冰冷,握住帐帘的手止不住发抖:到底是谁?他所图为何!?
脚步一缩,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帐帘突然垂落下来,一动不动,连风声也不闻,我紧盯着那里,咬紧牙关,慢慢握紧了拳。
“唰!唰!”仿佛夜里骤然窜出的野兽,怒吼而来,利爪将帐帘撕个粉碎。一股血腥味儿扑面而来,三四个黑影相继跳入帐内,黑色锁子甲上遍布血迹,手中的弯刀淋下一串血滴,脸上满是血色和污泥,只有一双双眼睛闪着光芒,带着嗜血后兴奋和癫狂。
我盯着他们,只觉手足发僵,一时失语,身体仿佛被钉在了地上。
“嗬!嗬!”他们提着弯刀一步步逼过来,喉头发出不类人声的嘶哑声音,似乎不想与我多一句话语。
下一刻,自己的血会不会沾到那污浊的刀锋上?惊怖过后,神智才慢慢回笼,我迅速地摸到怀里,掏出那面银符,亮在几人面前,鼓足勇气,厉声大喊:“我乃忽必烈大汗之女高昌公主!来者何人,胆敢以下犯上!?”
后背都汗湿了,声音颤抖得似乎带着一丝哭腔,我几乎用尽了全力。我只怕再不亮明身份,等到下一刻,要么被强.暴凌.辱,要么成了刀下亡魂。
几人闻言,盯住银符,迟疑了片刻,竟慢慢收起了刀子,向我颔首行礼,而后眼中又凶光毕现,瞬间围了上来。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时方寸大乱,他们到底所图为何?稳了稳心神,刚要开口发问,其中一人却突然上前,“嗬嗬”一笑,哑声开口:“既是公主本尊,那便好了!”而后突然大笑出声:
“八剌汗有令:抢到牲畜、女人者,悉归本人;斩一那颜、伯克者,封百户长;擒到亦都护、高昌公主者,封千户!赏金千两!”
他话音刚落,身边的几个蒙古兵也跟着狂笑不止。
听到这个名字,我如遭雷殛,浑身一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言罢,不等我有所反应,他刷的收回刀,身子如猎豹一般,向前一扑,便扭住我胳膊肩膀,我用力挣扎,却是动弹不得。淋淋血迹蹭在我面颊上,血腥味儿窜入口鼻,熏得我一阵发晕。
他们无视我的抗议,将我扭送到帐外,方松开手。我立定身体,抬眼一瞥,公主大帐已被陌生的骑兵团团围起,兵甲林立,刀戈铿然作响。正中一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正垂目注视我,黑暗中瞧不清面目。他翻身下马,一步步走来,我身边的几个士兵纷纷低头行礼:“将军!”又指着我,“高昌公主在此!”
“捏古速儿请公主金安!”他突然俯身向我行礼,而后周围一众将士也纷纷放下弯刀,大声致礼。
这是对我的讽刺吗?我自嘲地一笑,冷冰冰开口:“你是八剌麾下的将领?”
捏古速儿眸光一闪,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意:“末将正是八剌汗帐下千户。”
他的神情让我一时生疑,却也无暇多虑,厉声质问:“八剌沐受天恩,奉忽必烈汗之命,方成一国之主,而今为何倒戈相向!?毁我营地,杀我属民,夺我财富!?成吉思汗圣灵在天,怎会饶恕他的罪孽!?他怎配作黄金家族的子孙!?”
我指着他,想起八剌,怒火已把胸腔填满,气的浑身发抖。灼灼燃烧的,不是恐惧,而是愤怒。他击败海都,一时得志,竟敢猖狂至此!攻袭大汗嫡女的营帐,竟不把成吉思汗祖训放在眼里!他把忽必烈看成了什么,任人挑衅无力还击的懦夫吗?
捏古速儿却只弯了弯嘴角,冷冷一笑:“公主这些话,还是当面对八剌汗说。末将只是黄金家族的奴婢,孛儿只斤氏之间的恩怨我们哪敢过问?”说罢,竟一把捉住我的胳膊,要将我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