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希尔长老,您今日不在礼拜寺讲经,怎有闲暇来到这里呢?”
回回老人微微颔首:“回笃哇王子的话,我闻说八剌汗今日入城,特地同哈扎尔一同觐见,代表撒马尔罕城的居民向八剌汗表达谢意。感谢八剌汗为河中之地的和平所作出的努力,感谢八剌汗让军队撤出城郭,让农民安居乐业。每日我向真主祷告时,都会为八剌汗祈求福祉!”
巴希尔语调平和,虽是在赞美八剌,但不似哈扎尔那般的谄媚,也不似麻速忽那般圆滑,没有溢美之词,更真切可信。
然而八剌却不买账,他乜着眼打量巴希尔,嗤笑一声:“撒马尔罕最负盛名的学者,巴希尔长老也会说谎吗?这里的商人农户对我多有怨言,我全都知道。与其谢我,不如说谢海都罢!下次祷告也别忘为海都汗祈福!”
巴希尔平静地回视八剌犀利的目光,全然无惧,也向哈扎尔那样,双手举过头顶,默默祷告了一下,方才回话:“八剌汗本可以选择劫掠撒马尔罕和不花剌,同海都汗再战,然而您却没有。您向河中之地伸出了仁慈之手,让居民休养生息,免于战火。安拉可以作证,我们的感激之情发自真心。”
巴希尔的话更加坦诚,八剌却有点挂不住脸,哼了一声:“你们若恭顺地履行臣民的义务,按期缴纳赋税,我便也不是贪得无厌的暴君。只是那个海都和忙哥帖木儿,怕是要从这里刮下好一块儿肥肉呢!”
麻速忽听了,主动上前答话:“只要三国汗王都遵守誓约,不对农民和商户提过分的要求,不摊派苛捐杂税,不让军队践踏农田,居民们定当感恩戴德,也能为汗王们贡献更多的财富。”
八剌不置可否,支颐一笑,又问:“你和捏古速儿都交割完毕了?海都和忙哥帖木儿的属民,可都清点明白?”
“汗王放心。”麻速忽点头道,“捏古速儿将军说了,他回去会将账册呈递上去,秋收过后,海都汗会派专门的税吏据此收取赋税。”
“既然如此,捏古速儿那条狗为何还不快滚!?”八剌突然粗鲁地骂了一句,眼里腾起了仇恨的怒火。
我听了心里一阵暗喜:八剌也是同样不待见海都的人啊,他必不会容忍海都的眼线在此地久留,总会有借口驱逐他。
“汗王莫忧。”麻速忽宽慰道,“捏古速儿是海都手下大将,是窝阔台汗国一支重要力量。他离开塔剌斯已有三个月,回去也就是早晚的事儿了。再者,窝阔台汗国和金帐汗国也没那么亲密无间,两国相邻,海都也得提防忙哥帖木儿呢。”
“你倒是消息灵通!”八剌一下子来了兴致,起身来至麻速忽面前,傲慢地睨视着他。
麻速忽低眉顺眼,谦虚道:“为了八剌汗的利益,我时刻都在观望。阿姆河以北,忽阐河以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开我的眼睛。”
“很好。”八剌满意地点点头,按住他的肩膀,“你要永远记得,我才是河中之地,才是你麻速忽真正的主人。若敢背弃我,必会招来灾祸。”
“麻速忽的一颗忠心早就献给八剌汗了。”
“……”
我冷眼旁观,心下也一时感叹。当初麻速忽受命管理河中地区,是蒙哥汗的旨意。然而后来汗位更迭,忽必烈一时无力插手这里,麻速忽投靠了同他利益攸关的诸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好在他一直苦心维护农民的利益,对中亚城郭的恢复功莫大焉。我对他也并无恶感。
八剌又问了麻速忽一些具体事宜,还问哈扎尔今年的收益如何,见哈扎尔支支吾吾地不敢直言,就不耐烦地把他撵出去了。待同巴希尔长老说话时,才算客气了些,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忽必烈合罕的女儿,察苏公主,想请一个回回学者当老师。我想不出比你巴希尔更合适的人了。”说罢,向巴希尔介绍我的身份。
我不敢怠慢,走过来对老人礼貌地问候。巴希尔有些讶异,也不多问,也不假意推辞,俯身行礼:“巴希尔有幸得到八剌汗和公主的赏识。”
我连忙把老人扶起:“应该是我向长老行拜师礼才是。”刚说完,才突然想到自己并不清楚回回的礼仪,一时僵在原地,八剌不耐烦把我拉到身后:“你一个公主,对下民行什么礼!”又对巴希尔说:“长老每月抽出几日时间为公主授课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