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小王妃闻言,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王愖尴尬不已,硬着头皮虚虚一笑,等待皇帝的反应。
“朕并未下过强令,你们国家的风俗怎么便急着废除了!?”忽必烈闻言大惊,眉毛一耸,忍不住倾身问道。
“陛下!”王愖慌得下拜,“高丽臣民欣然效慕大朝礼俗,并无不情愿之意啊!此事也是公主的意思。”
“我的玩笑话你也当真么?”忽都鲁揭里迷失秀眉微蹙,嫌恶地瞪了他一眼,而后不耐道,“好了,把贺礼呈上来罢!”
我和真金对视一眼,皆微微摇头。不一会儿,便有侍者端着黑漆托盘上来,盘上罩着红色天鹅绒布。王愖赶紧起身,殷勤上前揭开绒布,“陛下请看……”
这贺礼必然不俗,我早有意料,可真正看见的那一瞬,还是被这奇光异彩晃花了眼。漆盘上放置一对瓷瓶,瓶身镶金错玉,金粉描绘的梅花熠熠生辉,每个角度都反射着炫目的奇彩,相较之下,宝蓝色的瓶身更显深沉雅致。比之宋瓷的古雅,这对瓷瓶无疑显得过分奢华了。
皇帝凝视着瓶身的金梅,久久不语。王愖偷眼悄悄皇帝,张了张口,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忽必烈打量半晌,收回目光,问道:“这瓶上的金子还能回收么?”
王愖不意皇帝会如此问话,愣了片刻,才干干笑道:“陛下说笑了。瓷器易碎,金子亦然。画上去的金子怎能再回收使用?臣命匠人打造宝物,就是为了献给陛下,何谈回收呢?……”
“朕晓得了。”忽必烈抬手打断他的话,命人将宝物收起,“驸马心意,朕记下了。只有一言,你要谨记。从今往后不要再使用金子,也不必再呈献这样的宝物。”
“……”王愖闻言,满脸失落,一时显得手足无措,他呆立在殿中,一身蒙古冠服此时显得滑稽不堪。忽都鲁揭里迷失乜了一眼木然的丈夫,叹道:“父皇素来节俭,不喜奢华之物,也没有怪罪大王的意思。”
见王愖仍是一副讷讷不语的样子,真金也笑着打圆场,并命侍者端上酒水,代皇帝敬给王愖夫妇。王愖这才回神,谢过皇帝和太子,把酒饮了。见太子又要给王妃敬酒,突然拦住:“公主眼下,还是忌酒为宜。这杯酒还是由臣代饮罢。”
此话让人不解,忽都鲁揭里迷失也登时怒道:“父皇王兄赐的酒,我怎么喝不得!你何来多事!”
王愖被她当众呵斥,全无颜面,脸色红了又白,刚要开口,望着王妃的眼神,又瑟缩回去。忽必烈见状嗔道:“忽都鲁揭里迷失,你已嫁作高丽王妃,怎可逞性至此!还不向驸马赔罪?”说罢又安抚王愖几句,对方脸色这才和缓过来,仍对妻子陪笑道:“是我的不是,惹你恼了。只是公主也要想想腹中的孩子……”
我愣怔有时,周围早已响起一片贺喜声。真金上前,亲自叮嘱了几句,又向忽必烈道喜,老皇帝早已忘记之前的不快,立时笑得眯起了眼:“忽都鲁揭里迷失,你是要给朕送一个外孙喽!”
小公主见皇帝和众臣纷纷道喜,再跋扈的性子也敛下了,一时羞红了脸。我也向她笑道:“妹妹,恭喜你了!小心保养身子,为孩子着想,酒水便先戒了罢。”
忽必烈听了也附和道:“你四姐说的在理,你这好酒的毛病,也得改一改了!”
小公主闻言,又忍不住噘嘴,想要反驳,临了却改了话语,忽然望向我,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四姐别说我,你的事何时有个着落?你便不想给父皇一个外孙吗?”
她这一言不免引来众人目光,忽必烈和真金都殷殷地望着我。我抬眸看看众人,复又垂眸,默然不语。忽必烈饶有深意地笑笑,摇摇头不说什么。忽都鲁揭里迷失还要催问,却忽闻使者说有要事传报。皇帝神色一凛,诸人见状,纷纷退至一边。使者来至皇帝身边呈上奏报,忽必烈阅毕,脸色松弛下来,嘴角慢慢浮出笑影,而后宣布元正朝会照例进行。我观察着皇帝神色,松了口气,料想这应是好事罢。
……
元正过后,高丽王王愖先行回国,忽都鲁揭里迷失却又被父母留了十余日。待到上元节,皇帝乘着喜气,命人备置宝舆,引后妃公主夜游皇城。为表亲宠,忽必烈特意把忽都鲁揭里迷失携在身侧,同乘车辇。皇后太子紧随御辇,我同内外命妇则骑马乘车跟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