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_作者:璨钰(575)

2019-05-10 璨钰

  安童向皇帝三进酒后,僧道番客、诸国使节鱼贯而入,向皇帝献礼。忽必烈一一看罢,忽而一笑:“似乎少了一位国主?”

  皇帝看向身旁的宰执,目光饶有深意,安童只是低眸,并未回应。皇帝似有不悦,卢世荣见机,立即上前,奉上一杯酒:“臣闻九皇子大军已攻破安南国都,在升龙城大宴三军,献俘受馘,国主陈日煊落荒而逃。克定安南,指日可待。陛下又何必忧心?”

  “陈日煊一介竖子,不请命而自立,不亲来朝贺,算甚么国主?”皇帝仍冷着脸,作色佯怒道。

  “待脱欢皇子生擒陈日煊,他还不得乖乖前来求降请命?陛下若高兴,便赏他一个国主之位;若不高兴,何妨另立新君?”卢世荣察言观色,顺势道,“不论安南,便是日本,也早晚来降。蕞尔小邦,侥幸存身而已,待陛下再度扬兵,日本国主岂无款服的道理?”

  一席话说得皇帝心怀舒畅,举杯一饮而尽,望着卢世荣笑道:“右丞大人,此事说得轻巧,朕果欲兴兵,可不是一纸诏令便能成事。”

  皇帝面色和悦,目中却透着不容回避的压力。卢世荣心下了然,顶着皇帝的目光,咬咬牙回道:“臣言天下岁课钞九十三万二千六百锭之外,臣经更画,不取于民,裁抑权势所侵,可增三百万锭,可保陛下后方无虞。只是臣所筹划之事尚未行下,朝中内外已遭非议。还请陛下为臣作主!”

  “卿为国理财,何来非议?但有阻挠,不妨言之。”

  听了卢世荣的话,众臣本低声私语,皇帝此言一出,登时堵住了所有声音。饶是如此,皇帝仍是不满,一双眸子指向安童,眼中尽是责问:“卢右丞尽心理财,果有阻挠,丞相本应一力支持,排除万难才是。哪有令其独处朝堂,孤身支应的道理?”

  新年佳节,朝堂之上,皇帝捧一个贬一个,当众出言责难,安童心里难能痛快,却也只能忍下:“卢右丞果为富国裕民,但有阻挠,臣自不会袖手旁观。陛下有何疑虑?右丞上任以来,凡欲奏事,无一不上达天听,继而行之,未有任何梗阻。陛下又有何不满?但有不满,不妨言之,臣悉心受教。”

  话已至此,忽必烈无由再度逼迫,只得退一步道:“丞相言重了,朕好意提醒,并无他意。卿何必多心?”

  安童不再多言,只无声揖了一礼,便退回座中。皇帝一席话说得他心意寥寥,同众臣互祝饮酒时,都显得神情恍惚。待行杯至真金面前,方才回了神,问候道:“殿下身体不适,何必强撑病体?臣命人送殿下回宫罢。”

  真金冷冷打量他半晌,才道:“本宫身体不豫已有多日,何不见丞相前来探视?莫非丞相心中唯有陛下,容不得储君?”

  安童闻声一震,讶然抬眸,但见太子眼中似有深意,方有所悟,忙低声回道:“殿下恕罪,元正过后,臣必亲自探访,上门赔罪。”

  真金点点头,颜色才和缓下来,又望望我,道:“你也同来罢。”

  *

  安童到东宫探访乃是半月之后,真金身体虽未痊愈,精神却明显好过前日。他在暖炉上烤着手,眼神透过热茶袅袅蒸腾的水汽,面无表情地发问:

  “我听闻卢世荣近日入奏,提议将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调离御史台,转任中书左丞相。可有此事?”

  “是。”安童未曾料想太子一开口便是国事,怔了一怔,随即应道。

  “陛下何意?”

  “宰执任免,陛下自有主张,卢世荣所言,未曾获准。”安童默然片刻,垂眸回道。

  “可他奏请废罢江南行御史台,陛下却答应了!”

  真金声音陡然拔高,一脸厉色,逼视着安童,咄咄开口:“先前御史中丞崔彧弹劾卢世荣,当即被陛下罢免。而今小人得志,歪心思都打到玉昔帖木儿身上了!可你呢?你是中书省的首相,却任这佞幸肆意妄为,到底是耳塞目盲,还是故作糊涂!?”

  突如其来的斥责让安童一时懵然,真金对他从未如此疾言厉色,他一脸震惊,呆怔半晌,方起身离席,向真金深深一揖,苦笑道:“太子命臣前来,原来是问罪的。臣愚钝,还望太子直言教诲。”

  真金缓缓起身,冷眼打量着安童,似乎不为所动。我呆呆望着真金,惊愕不已,许久才回味过来:这个哥哥,早晚也是要做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