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除了僚属侍从,我们一家齐聚在寝殿中。细细想想,忽必烈这一去已近一年,再看到他脸庞时,既陌生又亲切,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忽必烈和察必并排坐在店中坐床上,我们几个子女侍立在一旁,他握着察必的手,端详她的脸,另一只手在察必脸上温柔地抚摸,笑道:“眼睛红什么?我这不是又回来了?这次多亏了你送信,否则我真不知七弟下手那么快!”
额吉察必看着他,笑得十分勉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问:“刚才看王爷步履蹒跚,是不是脚病又犯了?可疼不疼?”
话音刚落,忽必烈就把她猛地搂入怀里,用手臂紧紧箍住,亲热地用下巴摩挲着察必的头顶,也不顾及我们几个孩子都在身边。
“那些诸王、僚属之所以催我回来,是因为有自己的盘算,只有你才是真心关心我的身体啊!”
爹妈当场秀恩爱,一时间,我们几个孩子都成了闪闪发光的电灯泡!
那木罕落寞了,几步窜到父母身边,一头扎进两人怀里,不满的嘟着嘴道:“阿爸偏心,额吉想着你不假,可我也想你啊!”
我面皮一抽,浑身麻酥酥的:这货平日里跋扈嚣张,可卖起萌来,竟也洒脱自如,角色切换得毫无违和感。
可是忽必烈依然很受用,揉着他的脑袋哈哈大笑:“是!是!阿爸说错了。我这小子怎会不想着他阿爸呐!哈哈!好儿子!”说完,又像我俩招手,“真金、察苏你们都过来,难道不想阿爸?”
被他这么一说,真金面色一红,倒有些局促了。恭恭敬敬的跪下请安:“儿子真金请阿爸金安!”
他进门时已经请过安了,此时又请安,忽必烈倒嫌他多礼,不由得责备道:“你这孩子,怎像汉人一般拘礼?”他这是嫌真金对他不够亲热吧,怎么不向那木罕学学呢?
忽必烈嘴上虽说着,心里到底舍不得,亲自弯腰把真金扶起来。
真金一抬头,我就看他眼圈都红了,虽没有甜言蜜语,但心里话都写在了脸上,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听说你身体又不舒服,现在可好些了?”忽必烈皱着眉问道,责备也变成了担忧。
真金生来性情内敛,不善于表达感情,此番却不像平日那般持重了。被忽必烈这么一问,脸上不禁流露出几分孩子对父母的依恋之情,嘴角弯弯的,看着人心暖。
“已经好多了。”
忽必烈看他这般,才满意地笑了笑,搂住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你平日稳重惯了,我却知道你心是最软的。刚才阿爸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唉,他们父子三人的亲情剧演了半天,才想起我这个被冷落在一边的小丫头。待忽必烈问起我时,我都怨念多时了,嘟着嘴说道:“阿爸偏心,我之前也病了,阿爸怎么不问我只问真金哥哥呢?”
“嗳呦呦!你这丫头,倒向你阿爸兴师问罪了!”他大笑起来,撇开真金二兄弟,把我捞起来抱在腿上,“这么说阿爸得向你赔罪了?”
我撇过脸,故意说着:“这我可不敢!是您自己说的。”
“哈哈!”他大笑着,用力在我脸蛋上亲了几口,胡子扎得我皮肤生疼,“你这丫头,越来越滑头了,怎么说都是你对呗?看你的眼睛明亮有神,就知道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再让窦汉卿看看罢!”又用双手托在我的肋下,把我举起来,“我的小公主可金贵着呐!”
“那是那是!”我厚脸皮地附和道,又引来忽必烈的一串大笑和那木罕深深的鄙夷。
察必把我从他怀里抱过来,又问:“霸突鲁呢?没一道回来吗?安童一直在打听他父亲的情况。”
说到这里,忽必烈脸上的笑意才敛了起来:“他受了箭伤,不便疾行,我就让他和兀良合台留守江北。一面是养伤,二是同宋国和谈,也要有个心腹在。”
我这才想起,忽必烈北返之前,已与宋国达成和解。南宋的丞相贾似道也算“救急”成功了。只是不知我这姨夫伤势如何,安童知道了,怕是更会担心。
察必眉头一蹙:“可还要紧?”
“没伤到要害,但江北一带冬天湿冷,新伤旧伤一并发作,怕是要好好养一阵儿。”忽必烈抬起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又嘱咐察必,“别告诉安童他阿爸受伤的事,这孩子心事重。”又仔细叮嘱我们三个,“你们也别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