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轻轻地说了一声“来了”,就只见远处飞奔来两骑,其中一骑是骑着里飞沙的李进,另一骑却是一个假扮成道僮的清虚高阶弟子。
那人见了洛风头上的静虚道冠,也不惊讶,翻身下马便拜。想想看洛风继承静虚之位也有十数日了,门派内和门派之间自有一套传递信息的方式,应该已经昭告天下了。
看着他们,洛风皱眉道:“你们不在保护裴总管吗?怎么到这里来了?裴总管呢?”
那两人面露愁色,抱拳回道:“裴总管他……他怕是要不行了。”
原来裴安行带着一帮“道僮”紧赶慢赶地来到广州,却因为襄王并不在队伍中,被告知无权觐见节度使;又因为他们一行人多,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可以进城的路引,公事公办地在城外耽搁了几日后,终于等到李进赶来,带来了襄王证物,他们才得以有资格求见岭南节度使,并要求将他们安置到新的襄王府。
此时的岭南节度使,是由岭南的广州、桂州、邕州、容州、交州五地的五府经略讨击使轮流担任,现在担任节度使的正是广州讨击使裴敦复。
说起来这人与裴安行还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远房亲戚关系,只是他素来鄙薄襄王,见来的不过是一群下人,而襄王却还不见踪影,于是便慢吞吞地吃了个晚饭,又听了新买的歌姬唱了会小曲儿,天都黑了才一副好像刚刚处理完重要政事的样子,在一个偏厅接见了裴安行。
裴安行对此还不能生气,因为襄王这次被贬,皇帝特么只给了一封手谕!
照理说,一个王侯被贬斥,皇帝就算不下圣旨吧,诏书、制书总得有一份,好歹那是正式的国家公文;结果到襄王这,只有手谕!
手谕是皇帝表达自己意愿的非正式文件,是不经过文官系统的公文流转的,因此,朝廷不认可手谕的法律效力,仅仅是在皇帝对自己管辖权力范围内的一些人或事情做出一些奖惩,或者褒贬。换言之,如果岭南节度使不承认他们是襄王的人拒不接待,他也无话可说。
好在官能做到节度使的,都不是不留余地的人。裴敦复再看不起襄王,但是手谕毕竟是真的皇帝写的,而且虽然襄王不是个东西,但好歹自己这个本家裴安行还真有两把刷子,于是,在虚与委蛇一番后,他就开始大赞裴安行赤胆忠心,又惋惜他明珠暗投,跟了襄王这么一个没啥前途的主子,言语之间招揽之意甚明。
事实上,当初裴安行为了救襄王,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龙门五万大军围困恶人谷的丰功伟绩早已在士人中传开了。这般有能力又忠心的家仆一直都是历史上备受讴歌的人物,是官宦圈中最受欢迎的人才;如果他跟的是一个明主,别人对他也许忌讳多过赏识,但是,他的主子是一个白痴!这令裴敦复挖起墙角来挖得理直气壮,甚至还带着施舍般的怜悯:我这是可怜你才给你这个机会另抱一根粗大腿,不然你就跟你家白痴王爷一起老死南疆吧。
但是裴安行表现出了令大多数文人汗颜的气节,不但厉声呵斥裴敦复蔑视皇室,更是立场坚定地表示此生只从一而终,决不事二主。那个忠贞不渝啊,要是被李潢听到,只怕会被吓得战战兢兢,劝他跳槽也不错,老子已经有媳妇了不想和你搞婚外恋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小三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尤其是你还长这么重口真不是我的菜啊……
裴敦复被训斥得面皮青红不定,不过人家宦海沉浮多年心理素质过硬,最后还是以一副讪讪的表情道了个歉,轻轻揭过不提。
至于给襄王的王府,他推说自己马上就要卸任节度使了,军政中心也将向西转移,岭南西道才是真正的军政要地,最需要襄王这样的皇家要员镇守;而且海边风景壮丽,极适合做襄王长驻之地,经五府讨击使共同商议,已经精选了雷州做为襄王的行宫所在。
第139章
襄王是一个没有封地的光杆王爷,被下放到地方,按理说他的生活应该由地方官员供奉,因此他的府第也应该在节度使府边上,甚至当地节度使应当主动让出自己的府第,另择他处栖息。
可是他被岭南五州的经略讨击使一致赶到雷州去了。
赶到雷州的啥地方?中国大陆的最南角,雷州半岛的顶端,渡个海就到海南岛了,离广州五百多公里,没有高速公路,靠他们的两条腿,没十天半月根本到不了。这五府讨击使摆明了是谁也不想供奉这个没啥油水的襄王,把他扔到一个犄角旮旯里自生自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