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老爷们从不留人多干活,时间一到,必然下班。林阿大没几天功夫就养成了在路边听一会儿报再回家的习惯。
《岭南日报》,前身《崖州日报》,是在本地极受欢迎,并且极具权威的报纸,由于识字的百姓不多,每一天都会有人,在固定的时间和地点为过往行人读报。
今天的报纸上讲了啥呢?
继煤矿的开发之后,财神叶轻侯大人再次与南诏王阁逻凤合作,共同开发太和铁矿。阁罗凤也是个狠人,听说自己脚下就是一个叫作太和铁矿的富铁矿之后,二话不说,立刻就拆了自己半个南诏皇宫,送给叶轻侯建造炼铁厂。
北方的藩镇彻底脱离了唐朝的统治,史思明登基称帝,国号大燕,被唐朝称为伪燕。两国边境摩擦不断,唐朝的爱国志士几乎都在边境搏杀,唐朝内部却是歌舞升平,声色犬马,奸臣当道,腐朽不堪。唐玄宗没有受到安史之乱的影响,更加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真命天子,仍然做着他天朝上国,万邦觐贺的美梦。
林阿大听了几十分钟的读报,带着一肚子指点江山的豪情回家了。晚饭时他还想和老婆卖弄他的见识,结果他老婆知道的比他还多。原来纺织厂里是一边听着读报广播一边干活的。
月末时,数着丰厚的工钱,听着儿子在边上牙牙学语地读着诗,林阿大觉得来岭南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而像他这样的人,其实还有很多很多。沐离他们一边将廉价的粮食和布匹毫无道德心地倾销给中原腹地,一边从内地偷走大量人口,将大唐的根基蛀得千疮百孔。
所谓国贼,也不过如此。
崖州襄王府。
“连苍云都接受我的供奉了,天策那帮死犟的哈士奇,竟然拒不接受?”
李潢一点都没有觉得刚才把自己也骂了进去。他焦虑地来回踱着步:“他们已经被昏庸的朝廷断饷三个月了,李承恩他到底有没有数啊?他到底要怎样才能接受我?”
与此同时,在天策府。
李承恩站在秦王殿之外,望向南方。朱剑秋上前,对李承恩说:“府主,外面又有几名藏剑弟子送来几车金银,说是襄王以弟子身份,送给天策府的供奉。”
“退回去吧。”李承恩淡淡地说。
“可是他们又说,”朱剑秋犹豫了一下,又说,“他们还说,如果我们能收下襄王的供奉,那么北邙山方圆百里之内的流民,就由他们安抚。”
流民,连洛阳附近,天子周围,都已经开始有流民。大唐的气数,难道真的尽了吗?
李承恩向周围看去。附近的天策守卫们全都面有菜色,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听说有襄王的供奉到来,他们一个个都不由流露出希冀之色。
这个曾经把天策府闹得鸡飞狗跳的笨蛋王爷,如今竟然成了天策的希望。
李承恩痛苦的闭上眼,问朱剑秋:“岭南那边民情如何?”
“据天锋营回报,原本的南蛮之地,如今海清河晏,百姓富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堪称,大同之治。”
“如果有一天,襄王与皇上兵戎相见,我们该如何自处?如果继续力保皇上,我们就是挡了天下百姓的活命之路,是为不义;可如果我们转投襄王,却又愧对凌烟阁英魂们世代对李唐皇室的效力,是为不忠。不忠与不义之间,你叫我如何选?”
“选什么选?”
突然,一个声音从秦王殿的台阶下传来。却是李潢实在受不了李承恩的婆婆妈妈,直接用烛龙殿神行千里过来骂人了。他的后面还跟着放心不下跟过来的洛风,以及实在追不上他们两个被抛在后面的传令兵。
“我说你李承恩到底是不是男人?你看看大家都饿瘦了,你还在计较着这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李承恩把视线停在了洛风身上。说实在,洛风如今在民间的名声实在是很不好。以前襄王是混蛋时,洛风被传为一个卖身求荣的叛徒,现在襄王出息了,他又成了妖媚惑主的妖道。沐离他们发行了大量为洛风正名的话本,但是收效不大。
看来对舆论的把握力度还是不够大呀。
李潢一步挡住了李承恩的视线,对洛风的维护之意十分明显。李承恩收回目光,恭敬地对李潢说:“那么不知襄王想要天策府做什么呢?”
“你们什么都不用做,每天只需吃吃睡睡就可以了。我过来就是有一句话憋不住想问:我就纳闷了,敢情我不姓李还是怎么着?我的供奉你们都不收,把我当外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