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接下来便说道:“我留在这里,并非是为了别人。”
傅红雪只道:“但他们已是你的朋友。”
他说的‘他们’可以是陆小凤,也可以是楚留香,更可以是任何一个叶开在这里遇到过的人。无论叶开遇到了谁,似乎都能和他们成为朋友。
叶开叹道:“他们是我的朋友,那你呢?”
傅红雪冷冷道:“我不是你的朋友,更不是你的兄弟。”
他握紧了手里的刀,仿佛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支柱,可他越握越紧,手心却越握越冷,冷到极处的时候,似含了一块千年的玄冰。
叶开笑道:“你不想当我的兄弟,那是你的事,我想把你当兄弟,却是我自己的事,这与你有何干系?”
傅红雪慢慢道:“看来你已病得不轻。”
他垂头凝视着手里的黑刀,仿佛那奇丑无比的刀柄上刻满了字,他想看得再深一点,看透人这一生所有问题的答案。
可是他既看不透也看不到,就如他永远看不清叶开那深沉如海的心。
但比起叶开的心,他更看不明自己的心。
叶开听了后只叹道:“如果这也叫病,那我早就病入膏肓了。”
他说这句话时便只看着傅红雪,仿佛除了对方再也看不进旁人。
他说话的神情也很认真,认真得没有一丝戏谑,没有一丝玩味,仿佛把前半生的认真都汇到了这一句话里。
傅红雪的身体微微一动,仿佛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撼动了一番。
但仅仅是一瞬之后,他便又变成了一座冰雕的柱,石塑的像,被重重冷意所包裹着,这世上仿佛再没什么外事外物能让他动摇了。
傅红雪没有去看叶开,而是转过身。
他这次转身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头。
叶开也没有试图拦住他,因为他知道对方越是在乎一个人,便越是要对一个人无情,他的无情练就了他的刀,他的刀却成了他心底的一口伤。
这伤却是他天生而有的,每次即将愈合之时,他又会把结痂狠狠撕下来,撕出血肉模糊方才罢休。
所以傅红雪越是听进去了某句话,便越是要假装没有听进去,越是想对某个人好,便越是想甩脱他,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叶开也不怕对方回去之后会遇到危险,这世上或许有傅红雪不懂的毒,却还未有能毒死他的毒。
再说傅红雪若是真有心怀疑起什么来,自然会发现一些他以往发现不了的东西。
叶开知道他应该是对的,虽说这自信有点咄咄逼人的意味,但他自认为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
旁人中毒多是痛苦难耐,生不如死,他却偏偏能做场场好梦,会众多风流人物,这若不算运气好,他就不知道什么是运气差了。
但一想周边埋伏的众多人马,他便微微沉下脸来,微一提气便踏空而飞,如燕翅轻翻一般跃入陆小凤所在之地。
陆小凤似乎也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还有些楞乎乎地瞅着他。
他身边的沙曼倒是已穿戴整齐,只是仍旧一脸古怪地瞧着叶开,仿佛瞧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会说会笑的木偶一般。
可惜叶开偏偏不是个木偶,而是个会蹦会跳的人。
他接下来便笑着朝陆小凤招了招手,问道:“你是不是有许多话想问我?”
陆小凤若是没有想问他的话,那他就不是陆小凤,而是一只陆小鸡了。
陆小凤叹道:“我想问的话太多,可这里却不是说话的地方。”
叶开看了一眼沙曼,若有所思道:“这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沙曼只道:“这是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也不是由你们两个决定的。”
叶开见她已有些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便微微笑道:“你若是想听,不妨留下。”
沙曼却扬了扬脸道:“你让我听我便听么?那我偏偏不听了。”
说完这话,她竟一甩袖子便转身离开了,她来时似一只清风,走时如一抹幽云,这天下任谁也留不住风,收不住云。叶开不能,陆小凤自然也不能。
不过陆小凤见她就这么任性地走了,面上倒也生出些无奈的意味。
他能走到这个地步,也多亏了沙曼的相助,此时要将她支开,心中也不免有些愧疚。
但这愧疚却没有在他心中停留太久,因为他知道沙曼不是那等喜欢闷气的女人,她就算是生了,也不会生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