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咕哝道,“饿了。”
“荥阳城中有一处很好的早点铺,我带你去。”
“好啊。”难道他府上就没有早点可以吃了?还是说出去吃可以公费报销?
汉营的政策果然和楚营不太一样啊。
荥阳城,南北街。
……其实张良是在逗我。
西楚的军队早就将荥阳包围了,荥阳的甬道又在不断被破坏,粮食已经越来越短缺了,再这么下去,很可能会出现人吃人的局面。
哪里还会有什么很好的早点铺呢?
他带我来的是荥阳的一处小楼。
“张大人,我饿死了。”
我幽幽地盯着张良,张良笑着拿出背后藏着的食盒。
其实我又没眼瞎,早就看到他拎着一个食盒了,只不过他素来好面子,我可不想戳穿了惹他恼羞成怒——万一呢?
食盒里的是茶糕与茶水。
他替我倒了一碗茶,我左手端着茶,右手拿着茶糕。茶糕的口感很好,细腻柔软,清淡素雅,咬一口,唇齿含香,并不像糖糕那样甜腻,需要搭配着咸咸的豆花。
“阿真,你看天空。”
天空中,朝阳从云层中浮起,一点一点,天空也由橘红慢慢变成了浅蓝。
风拂过我的脸颊。
良辰,美景,茶糕,香茗。
三月末,四月初,一切都是极好的。
“边吃边看,还真是挺享受的。”我眯起了眼睛,看着已经变得耀眼的日头,好不惬意。
“这样好的光景,如果也能做成茶糕,慢慢品尝就好了。”张良边说边替我擦了擦唇角的茶糕屑。
“张三,这茶糕果然是你做的。君子远庖厨,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君子远庖厨,是主张仁爱,又不是将庖厨之人视为下作。”
“我倒是很想看你洗手做羹汤的样子,一定很贤惠。”这茶糕做得这么好吃,他居然很有厨艺方面的天赋,还跟刘老三混什么混,干脆在丁掌柜家对门开家店抢生意得了。
张良和我在城楼上吹了很久的风,就在我舒服地快要睡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他说:“阿真,以后别叫我张三了。”
我睁开眼睛,问道:“那叫你什么?张大人?张良?还是齐鲁三花之娇艳动人紫色喇叭花?”
“太长。”
“那叫什么好?”
“子房,阿良。”他歪着脑袋,轻声道,“或者……小良良?”
我“噗哧”一声笑了,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道:“又没喝酒怎么会醉?你都不像是你了。”
当年他可是很嫌弃“小良良”和“张小美人”这两个称呼的,只有我乖乖叫他“张良公子”或是“张良先生”,他才勉强会给我好脸色看。
他曾弃之敝屣。
“子房。”还是这个称呼比较得体,我揉了揉发胀的眼角,“风太大,我该回去了。”
我站起来,刚要行动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拉住,然后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清瘦的怀抱。
我曾视若珍宝。
“阿真,我后悔让人有机可趁。”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下一刻,却又放开了我。
最后一句森冷而深刻的话,多年以后,思及此事,我都很难想象,竟会是出自温雅如玉风度翩翩的他之口。
“失去的,总有一天,要亲手夺回来,全部。”
其实他与我一样,内心都是残缺的,因为若即若离而变得患得患失。内心虽然强大,但心中的那道裂缝,却是无论如何都填不满的。
不管头顶的阳光是多么温热,都照不进那一道裂缝,一丝一毫都照不进去。
我在荥阳住了些时日,张良每天倒也很闲,陪着我到处瞎转悠,整个荥阳城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陈平倒是很忙,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总是贼兮兮地笑着,看到我和张良,也是一脸的“你们不要过来打扰我思考,我要做个安静的美男子”的表情。
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虽然不知道陈平会使出什么妖蛾子,但是肯定是有人要倒霉了。
“子房,我想见你们的沛公。”如果干掉他,我就功成身退了。
张良摇了摇头,道:“现在该改口叫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