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所以我并不希望再重新活一次。
*
一把小巧的木梳被宝生织音握在手里,从头顶开始,左手捧起长发,右手自上而下地梳着。可以说,宝生织音每天做喜欢做的事就是梳头了。感觉只要一梳头,所有积攒起来的秽气都跟着梳不见了一样。
“织音,你昨天是不是做噩梦了?”渡边阳菜倚着门框,看着正细腻梳着头的宝生织音。
宝生织音手上一顿,“也不算是做噩梦吧,我只是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梳齿从浓密的黑发中穿进穿出,像是琴弓碰到了琴弦一样,有零碎的声响从梳下传出。
并不是噩梦,只是让我很难过而已。
宝生织音梳完最后一缕头发,把纠缠在梳齿上的发丝给拂下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摆了进去。盒子里本来就有铺满一层的黑发。宝生织音试着用手去度量一下它的厚度。
啊啊,原来啊已经积攒了这么多了啊……
几乎要成为一股发辫的厚度了。
站在床边的渡边阳菜将窗帘拉拉开,顺带也打开了窗子。新鲜的气息蜂涌而入,窗外的树叶因为风纷纷扬扬地响起。宝生织音用力地阖上木盒,塞进了抽屉。
——‘要是滞留者的话,需要看到她是用显身阵,那么非滞留者呢?’
——‘我只知道传递思念的方法。你还需要么?’
——‘嗯,因为有需要传递思念的人。’
——‘……把自己的头发放进画好血阵的木盒里就行了。’
抽屉里,洋洋洒洒铺了许多头发的盒底,隐约能见斑驳的暗红色。
“啊,昨天的少年少女又来了哦。”渡边阳菜率先走到了房门口,却始终没有听到另一个人动作的声音,于是她停下脚步,侧过头去,“不来么?”
宝生织音轻轻吸了吸鼻子,抬起垂下的头,望向在日光盛行的通道中,被晕染得半透明的渡边阳菜。“嗯。来了。”
走出这个房门,宝生织音轻轻地拉上房门。室内又变成了一片寂静,木盒子附近的空气扭曲了一瞬,接着又恢复了平静。
“对不起,本来不想这么早来打扰你的!”
宝生织音刚打开店门,昨天的那个少女就鞠着躬,端着一个保鲜盒面向宝生。这让宝生织音产生了一种无力的感觉。
“纪阳你吓到人家了噗。”仁王雅治伸出手放在夏未纪阳的后脑勺上毫不留情面地压了下去,夏未纪阳吃痛地回起身来,哀怨地瞪了一眼仁王,然后继续刚才的固执动作,把保鲜盒递向宝生织音。
给我的……?宝生织音轻轻皱起了眉,随后又想清楚了缘由。
不,应该是她委托我给她逝去的弟弟的。
宝生织音接过那个保鲜盒,隔着盒子仍然能感觉到里面的热度。轻微的烫手感,像是连着自己的心意一同灌注在里面,灼热的温度正在侵蚀宝生的手。
迟疑的神情只维持了短短几秒,宝生织音从门口后退一步,湛蓝色的眸子终于带上了有生气的光芒微微颔首:“欢迎来到‘长存’。”
这是第几次这么郑重地说出这句话了呢?宝生织音已经记不清了。转身从抽屉里掏出纸和毛笔,宝生织音还拿起笔,细心地为毛笔蘸上墨汁,递给夏未纪阳。“写下你要寻找的名字,我便会帮你完成心愿。”
夏未纪阳茶色的眼睛里明显有什么狠狠地一颤,几乎要遮掩不住在听到宝生这句话后的剧烈波动,接过毛笔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着。仁王雅治在一旁也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伸出手包裹住了夏未纪阳的手。
宝生织音静默地眨了下眼,就退到一旁又拿出一份纸开始了涂画。召唤的话,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一边地快速回忆,宝生织音一边在纸上毫不犹豫地下笔描绘。画完后,她反射性地望了望站在她身后两步远的渡边阳菜,然后在得到她许可的点头后宝生才开口,“那,开始吧。”
召唤咒是属于比较消耗精神力的,毕竟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要在茫茫人海中只凭借一个名字是很难寻找到的,但是因此而夺取代价又未免太过分了一点。毕竟来这里的人,都是来寻找为圆满的愿望的。
足足三十秒,宝生织音仍然没有找到夏未纪阳的弟弟。渡边阳菜透明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宝生织音的右肩,遗憾地摇了摇头:“三十秒还召唤不了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脑海里突然涌现出当时渡边阳菜所告诉她的话——‘如果召唤不出来滞留者的话,那只有唯一的一种可能性,滞留者入魔成为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