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在幽暗的街道上行驶,车内仍然没有开灯,两个同学分别坐在驾驶员和副驾位置上。当年在警校学习驾车时,他们也曾经这样并肩在一个车中坐过,可是,那一切已经是昨天,此时,二人的身份完全不同了,一个是人民警察,一个是黑恶势力头目的保镖。二人闷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是冯健男打破了寂静。冯健男:“你在干什么,监视我?”吕康:“刚才车上的人是谁?”冯健男:“你不是监视我吗,难道没有看清?”吕康:“他是郑书记。”冯健男沉默。吕康:“他为什么坐你的车,他刚才和谁在一起,是赵汉雄吗?”冯健男:“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你在监视县委书记,是谁命令你这么做的?”吕康:“你管不着。不过,我没有监视郑书记,我在监视赵汉雄,无意间发现了郑书记。告诉我,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冯健男冷笑一声:“吕康,你胆子也太大了点吧,他们一个是县委书记,一个是企业家、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见面很正常,谈什么做什么还要向你报告吗?”吕康:“少给我来这套,别忘了你在警校时受的教育,你在金盾前宣过的誓,‘我将终生维护法律的尊严,追求真理,坚持正义,服务人民……”“够了!”冯健男声音变得十分冰冷,“用不着你来教训我,现在,我不是警察,我是一个保镖,是黑社会,我遵从的不是法律,遵从的是我们的规则。对,我同样要忠于职责,如果你认为我违法犯罪,如果你有证据,可以抓我,不过,你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休想!”冯健男突然把车停下,伸手推开吕康身旁的车门。吕康:“你要干什么?”冯健男:“请你下车!”吕康:“冯健男,你……”冯健男:“请你下车!”吕康:“健男……”冯健男:“下车!”吕康:“冯健男,你跟着赵汉雄是没有好下场的!”冯健男:“下车!”吕康下车,重重地把车门关上。冯健男咬着牙,控制着泪水,迅速启车,向前面的黑暗中驶去,把吕康扔到了后边。当他平静下来之后,他一手驾车,一手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然后放到耳边。
吕康心情不平静地回到了原处——汉雄集团总部公路对面的隐蔽处。这时,林荫、李斌良和邱晓明已经来到,也都隐蔽在暗处,眼睛盯着大院的大门。吕康:“邱局长,赵汉雄出来过吗?”邱晓明:“没有。对了,刚才一台轿车开进了院子,下来一个年轻人,李局长认出,他是赵汉雄的保镖,姓冯,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是不是他……”吕康沉默了片刻,哑着嗓子回答:“是,他叫冯健男,是我的同学。”李斌良轻声地:“对,是叫冯健男,在江泉,就是他替赵汉雄挨了一刀……他是你同学?哪儿的同学?”吕康:“警校同学,毕业后一直没分配,后来就失去了联系,想不到在这儿碰上了!”邱晓明:“你没向他了解一下情况吗?”吕康:“问了,他非常忠于赵汉雄,什么也不说……不过,从他的反应中可以认定,刚才郑书记确实来过这里,见过赵汉雄,是他把他送走的!”林荫:“你说,大院里还进去一个人,可能还和赵汉雄在一起?”吕康:“对,因为距离较远,光线又不强,看不清面目,只觉得个子不高不矮,相貌挺端正,岁数也不大,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林荫、李斌良和邱晓明互相看看,眼中都闪着狐疑的光。李斌良对林荫低语着:“会不会是李权啊……”
《暗算》朱维坚
十 难以置信
李斌良猜中了,这个人真是李权。此时,他和赵汉雄两个人呆在院内大楼的一个房间里。这是郑楠来过的那个房间,不过,郑楠在场的时候,他没出现,是郑楠离开了才走进来的。房门锁着,屋子比较热,却仍然关着窗子,拉着窗帘,而且,没有电灯,只点着一支蜡烛,因此,室内光线很暗,如果不注意,连两个人的面目都难以看清。二人隔着一个小小的茶几,离得很近地并肩坐在沙发里,神情严肃地低声讨论着一个重大问题。李权:“他就这个态度?”赵汉雄:“对,他很不配合,怎么办?”李权:“那就不能指望他了……对了,他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没有?”赵汉雄:“反常……那倒看不出来,不过,他肯定非常恨我,那眼神就看得出来,好像恨不得一下掐死我的样子……哎,我总有点不放心,你说,他能不能对我下手呀?”李权想了想:“恨你是正常的,不但恨你,也一样恨我,不过,他还不能把咱们怎么样……这事也真怪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呀!”赵汉雄狂躁起来:“我不也是咽不下这口气才那么干的吗?妈的,这怪不着我,是他自找的,已经干了,他能怎么样?要是再逼我,连他也一起收拾!”李权急忙地:“哎,哎,这可不行。大哥,这就是你的短处了,动不动就想动武的。你想想,如果你不这么干,凭他这套做派,把人都得罪完了,肯定在山阳干不长。我敢保证,顶多一届就得滚蛋,可你这么一干,反倒帮他稳定了地位,弄得谁也不敢动他了!”赵汉雄:“可我解恨!妈的,这些年,别说山阳,就是整个白山,谁敢对我这样,他办的是人事吗?恩将仇报,对这样的人,我赵汉雄绝不手软。还有那个孙铁刚,我早晚要跟他算账!”“不行,绝对不行!”李权使劲摆手摇头,“大哥,你再不能胡来了,你想想,孙铁刚在山阳靠着谁,还不是他?如果他下去了,孙铁刚还能站住脚吗?”赵汉雄:“也对,到那时,咱们就把他的企业都接过来,让他鸡飞蛋打,最后给咱们白忙一场!”高兴起来,“对了,就这么办,这次换届决不能让他选上。哎,这件事你有把握吗?”李权:“咳,咋说呢,本来是有把握的,你想想,他来山阳后得罪了多少人?虽说老百姓拥护他,可老百姓能帮他啥忙?所以,真要投票选举,他十有八九要下去。可是,谁知你弄出这事,给他争来不少同情票,而且,他从那以后什么也不顾忌了,一副豁出去的架式,大刀阔斧,撤换了一大批中层干部,把咱们的人调整下去不少,这样一来,代表中他的人就多了,再加上孙铁刚也在帮他活动,所以,现在反而没有把握了!”赵汉雄:“这……既然这样,能不能干脆就不让他当候选人,这样他就选不上了!”李权急忙摇头:“这个做不到,绝对不行,你是知道的。”赵汉雄沉闷下来,不再说话。李权想了想:“对了,除了党代会的事,眼前最让我不放心的是专案组,看他们的样子,案子不破是不会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