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记得偏殿里没有泉水和莲座,只有一块儿利陆华想要的火劈木,以及一座奇怪的石刻雕像。火劈木牢牢嵌在雕像脚下的巨石里,利陆华想尽办法也无法挪动它,只好无功而返。当然他此行也不是没有收获,没带回火劈木至少带回了六个女人。其中一个使尽浑身解数,早早在沙漠里就跟他翻云覆雨,成为了她的妻子。
随后一年桑合出生,可惜好景不长......
每到这里,姨母就不愿再去回忆。她眼前总会闪过湿漉漉的红色回忆。回忆里是明晃晃的匕首,沾满鲜血的手,失控的情绪和歇斯底里的喊叫。姨母眨了眨眼睛,她坐在陈予玲床边,望向帐帘外刺眼的太阳,想让阳光把她阴郁黑暗的回忆都晒干。
这时她忽然觉得床榻在她大腿边猛的震动一下。
陈予玲在睡梦中猛地长吸一口气,吸的两个鼻翼都粘在了一起。她肚子里像装了个弹簧,一下把她从床榻上弹起来,直挺挺坐着。她的眼睛一下鼓开,黑暗的瞳孔占据了眼球。吓得大家都往后缩了一步。
陈予玲的瞳孔开始慢慢缩小至正常,鼻腔也开始急促的呼吸,肋骨急切的收缩扩张,好像刚从水里憋气起来一样。
大师兄赶紧上去握住她的手,拍她的后背:“没事了姐姐!没事了”
陈予玲掐紧大师兄的手,环望周围。她看见是芬香的床榻白纱,熟悉的面孔,才慢慢舒缓开胸脯。
小颜拿过来一杯果汁,陈予玲缓缓喝下。她在交递杯子的瞬间,冷漠的瞟了一眼余连沙,然后低头沉默不语。余连沙从陈予玲的眼神里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仿佛只有储藏千年的冰川,射得他心里寒冷发毛。
余连沙心想,自己也是被迫在阴谋中长大。他原本庆幸自己拥有过一段单纯的友谊,即使这段友谊注定以背叛结局。看到陈予玲现在冰冷的眼神,他并不觉得羞愧和悔恨,命运如此。他知道自己与她之间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于是扭过头,打算从她眼前消失。
“余连沙。”陈予玲忽然叫住了他:“单独跟我聊聊。”
其他人相互看看,细细嗦嗦的退了出去。
“难怪,一开始就觉得余雨童念起来好拗口,她不姓余,你俩不是兄妹。”
余连沙不说话,这当然是不用再确认的事实。
“那么,你是流沙族的人,从你的父亲开始就一直监视我家的举动,已经是个很久远的阴谋了。我外婆好心救回的那个小孩子,结果是和土匪一伙的。呵呵呵真是能耐呀。”陈予玲把自己手里的果汁递给余连沙。
余连沙接过果汁喝了一口,然后他想到一个比较真诚的回应:“是个久远的阴谋,但孩童的友谊从来都不会有假。”
陈予玲迷糊了,她眼前站着个狡诈的背叛者,但也是她童年的好友,不可否认。“呼......”她长叹一口气:“好朋友,我的海螺呢?”
“在雨童那里,岩井旁,流沙族的大本营。”
“当然,肯定是在她那里。”陈予玲点点头,自言自语的分析起来:“你们自己招来了黑鹰,自己解了毒,自导自演的英雄救美,骗走海螺。结果没有料到,计划被桑合插了一脚。对不对?”
“我从来都没想伤害你。只是想拿到海螺后,把你送回城里就好。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陷进泥沼。”
“原本你们的计划只是拿到海螺而已。后来为什么雨童要取我性命?”
“事情闹大了以后,扬漫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任何人不能轻举妄动。雨童是个狂热的成功主义者,她的处境也不允许她失败。但她在海螺上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所以走神儿泉这边的新线索迅速燃起了她的兴趣。”连沙无奈的摊开手:“她是流沙族的年轻祭司,被族长势力时时掣肘。”
陈予玲从床上站起来,她披上一件白纱钩领花的斗篷,朝连沙走过去,长长的沙拖在她身后开成一朵喇叭花,金叶小铃像羽毛一样铺满沙托,叮铃细响。她慢慢靠近余连沙,一边走一边思考。然后她稍稍仰腰,侧身从余连沙手上拿回那杯果汁,同时她嘴巴越过余连沙的肩头,低声吹了口气:“唔嗯……”她惋惜说:“你父亲一辈子潜伏卧底,你们从丁点儿大的孩童开始,就踏进成人的阴谋。你对我的友谊也许是真的。告诉我,流沙族内部到底是怎样的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