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长得有点像余家人的儿子。
“我姓余。想起来了吗?”
“啊!对了。”陈予玲嘎嘎笑起来:“余连沙!沙沙,小时候老是笑你有个女孩儿的小名。挺巧呀,在这里碰见你。”
“惊喜,要不是仔细看了看你耳垂后面的火焰胎记,还不敢贸然相认呢。”余连沙贴心的搬了个小凳子,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尘,拍拍凳子让陈玲坐过去,又帮她把汤食都搬了搬,放在铺放整齐的垫布上。
“这是你女朋友?”陈予玲看见坐在旁边的女孩儿,一直在玩儿自己的指甲,没有吭声。她山峰般挑起的眉毛下,藏着高不可攀的傲气,让人有些畏惧。
“可别呀,谁摊上这样的女朋友谁倒霉!呵呵。这是我妹妹,雨童,跟你们失去联系后才出生的,所以你不认识。”余连沙还是暖暖的笑。
陈予玲心里念叨着,雨童,余雨童,连着姓念起来不是一般的绕口。
雨童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慢慢仰起头,就像上级对待下级,用她挺拔的鼻尖指着余连沙质问:“就是她呀?”边问边伸出手去摸他脸颊:“你脸上的疤,就是她当年拿海螺砸的吧?”
小时候的余连沙并不是处事周到的暖男,而是个处处与陈予玲争锋相对的混小子。上树掏虫子,偷大葱擦屁股,追鸡扯毛是他们常有的比赛。有一次连沙要抢陈予玲的海螺来看。把陈予玲惹急了,抡起海螺就狠狠砸到他脸上。现在看看,连沙白净的脸颊上还有一道三角疤若隐若现。
陈予玲也伸手去摸余连沙的脸:“没啥大不了的嘛。”她一边撇着嘴说话一边轻轻取下挂在脖子上的海螺,举到连沙眼前:“现在拿给你仔细看看。”
余连沙嘴角不自觉的翘起来,像个甜美的姑娘。他正要伸手接过海螺,火光那头忽然啪嗒一声闪出一条黑鞭。鞭尖精准的砸到余连沙手上,像剑柄重击,震得连沙手腕猛颤,把海螺抛到空中。然后黑鞭顺势收起,像条青蛙的舌头朝海螺舔过去,一下就把海螺卷走了。空气里顿时洋溢起一股腥臊腥臊的鸟屎味儿,就像是从那黑鞭上撒出来的。
余连沙和雨童像通了电的木偶,立刻弹起来,愤怒的朝黑鞭看过去。
在他们背后的草原上,立着一颗孤零零的老树,绕满了如丝如雾般的白色棉絮状花朵,弯曲着身体沐浴星光。在树旁待了这么久,他们居然没有发现树枝上一直坐着个小伙子。他坐得高高在上,脚稳稳当当勾在树枝上,像颗长在树上的大树瘤。他缩着脖子“嘻嘻嘻”笑,用手腕轻巧的绕转,把他长长的黑鞭一圈圈收起来,另一只手就仔细把玩着陈予玲的海螺。
“什么宝贝石头?”
“那是我家传的宝贝。”
小伙儿嘴巴撅得圆圆的,眼皮往上撑开,像张恍然大悟的鹦鹉鱼脸:“喔!原来是家传的宝贝,那可不能再随便放到别人手上了。抱歉抱歉。”
余连沙表面平静,脸皮下的青筋却已经气得发紫。雨童赶紧用肩膀按在连沙胸前,轻声说:“界里的小瘪三,别紧张。我们吃着木涎花,只是普通人。”
雨童的声音太小,陈予玲只听见“小瘪三”和“普通人”,不确定他们在嘀咕什么,看样子是在骂那树上的小子。
等那小伙儿从树上跳下来,把海螺塞回陈予玲手里。余连沙立刻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两人怒目相对,四只眼睛鼓出来,像要先打一架。余连沙只是故意装作要扭打开来,趁机猛抽鼻子,仔细闻着小伙身上的气息,他想知道是哪个部族的人,怎么会也跟他们一样察觉到了陈予玲的到来。那小伙子也在使劲闻,但对方食用了木涎花,身上没有一点奇怪的气息,闻起来就是个普通人。他俩人抱着转了好几圈,然后又猛地把对方推开。
小伙子理了理自己被捏皱的衣领,被向导一顿责怪。向导说这附近有好几个马场,连绵的牧草和络绎不绝的游客让这里的马上生意十分红火。小伙子叫肖云,是这一带的马术教练,他今天是带着马队来这里跟陈予玲他们的团队汇合的。明天骑行去落鹰峰的马,全部由他们马场提供。
第二天清晨,大家早就忘了昨晚那场冲突。苏醒的心情就像刚刚盛开的花朵一样。把它们扎成扫帚,就可以一扫喧闹。陈予玲伸了个足足的懒腰,吃饱饭,摸着肚子走出帐篷。有三两个团友,踱步在矮草托起的薄雾上。早起就是好,当大多数还在梦中时,寂静的世界看起来特别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