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挂着瘫软下身子,松掉屁股和小腿的肌肉,双臂也耷拉下去,像个胶皮水袋一样无助的挂在断桥端晃荡。冰水滴到前胸上,流过腋窝和手臂,顺着指尖滴向万丈深渊。沙漠的阳光有节奏的脸上跳跃,光影时而清白时而浓黄,熏得她快睁不开眼睛。天地倒置,她歇够了,就歪歪头看看这个颠倒的世界。
换个角度,她看着镜子反射来的阳光,想起自己屁股上的那条藤草内裤来,用手指比量一下,刚好合适。
把内裤拆下来可以拧成一条长长的麻绳,系上圆形的结头,对准断桥的对岸,她往上抛出结头。结头画个弧线,穿过阳光反射的间隙,稳稳挂住了。她终于可以放松插在冰里的脚趾头,轻轻一荡悠,脑袋里出现在半死树下看过的古老图案,感觉自己变成了雪猿,在深邃的冰川之上晃荡而过。只不过她不如那画面里的雪猿轻巧,整个身体砰一声砸到对岸。
晶亮的三角大冰块儿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无数条大大小小的冰隙在桥头的冰块儿间延展开,在绝壁之下形成巨大的空间。
陈予玲荡过冰桥,纵身一跃,顺着一条平滑的冰道,就滑进了这片迷宫。迷宫里冷冽却不干燥,呼吸起来神清气爽。迷宫四壁冰雪纯白,光线明媚。地面铺满了温热柔软的黄沙,厚厚得像踩闪耀的金砂丘上。头顶天然而成的拱梁交错,拱梁间挂着无数短小彩虹。彩虹间偶尔能看见一些小镜子,把穿过神谕之碎的阳光带进洞穴里,阳光照过的地方就有沙漠的温热。
“原来胡茶找了个舒适的宫殿住下呀,比起沙漠里的神殿也不差。”陈予玲忍不住点头,自言自语的赞叹起来。
“你来啦,”有人温柔的呼唤她:“陈予玲。”
陈予玲顺着声音看过去,是消失很久的姨母,站在远处的冰隙里,露出半个身体若隐若现。但或许是鼻子冻坏了吧,陈予玲从她身上闻不到忘界人的气味,那里法术的味道也特别的薄弱。
陈予玲使劲抽抽鼻子:“姨母?你……”
“你回去吧,这里没有什么解药”那人打断了陈予玲的话。
“喔?没有解药?那你……”
“你回去吧,”那人重复道:“我就在这儿住下了。”
“你要在这儿住下?”陈予玲在那人眼睛里捕捉到一丝紫光。
“你回去吧,”那人再重复道:“你也看到这里多美,它是冰崖族用法术和神谕之光打造的宫殿。”
“是么?你喜欢安适的宫殿胜过天根湖的权力?”
“唔嗯,你也看到这里有多美,这世界上什么都不能打动我,除了美。”
“那么你根本就不是姨母,你是刚刚那个拿镜子的女人吧?你紫色的美瞳带得太奇怪挡都挡不住。”
陈予玲脚跟一蹬朝那个女人扑过去。
紫眼女人“哎呀呀”叫起来:“人家没带美瞳,人家喜欢这个颜色的眼睛,人家美美美!”一边喊着她又掏出小镜子,往陈予玲头顶一照。
陈予玲先是被那三声人家激得浑身蹿起鸡皮疙瘩,接着又发现自己头顶的冰钟乳已经变成一堆黄沙,伴着砰咚巨响砸下来,把自己半个身体埋在了沙堆里。腾起的黄沙在洞穴里漫溢开,陈予玲气管被呛得像把老枪咔咔响。等尘沙落定时,她才敢揉揉眼睛,使劲搅搅大腿和腰身,把自己从沙堆里拔出来。那黄沙撩过大腿的感觉炙热强烈,陈予玲爬出来,又忍不住闭上眼把自己扔回沙堆上打起滚来,让细沙温柔的滚动,按摩按摩全身。
“干嘛呢做春梦么?”陈予玲头顶上突然传来雨童的声音,还有“吱吱吱”老鼠一样的尖笑声。她睁开眼睛一看,原本变成黄沙的那块儿冰钟乳,还留着一块儿厚厚的钟乳根。雨童和独珠子都被扎扎实实的冻在上面,像两只琥珀里的虫子被紧紧裹在一起。雨童身体长一些露了半截身子在外面,独珠子只露了个僵硬的肩膀和没有脖子的脑袋,他的脸紧紧贴着雨童挺傲的胸部,忍不住往里摇晃着钻。
“哎我下来要宰了这个老怪物!”雨童一边对着陈予玲嚎叫着,一边拿手撑开独珠子的脸:“你快把这大冰块儿劈开!”
“有缘哪,埋了我的黄沙,原来是冻了你们的冰块儿。是被那紫眼妖精冻起来的?”陈予玲眯起眼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