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他们,我们搞不清楚他们要干嘛,而且他们的眼线到处都是,不好躲避。流沙族,总是在哪里都能遇见他们,他们像沙粒裹着风无孔不入,恐怕只有最北方的雪原他们不敢涉足了。人们都以为盈影族布阵共敌,是忘界里最团结的部族,而流沙族一盘散沙,独行独居,是忘界里最散漫的族群。其实不是,流沙族互通信息,在各部族的缝隙中穿阵摆局,网布天地,他们才是最难对付的力量。”姨母皱了皱眉头,用食指和拇指捏在太阳穴上揉了揉,又自言自语的咕哝了一句:“只有赌一把了。”
陈予玲他们过了河,穿过宁静的峡谷,又越过一片树林,穿金色纱衣的流沙族人一直远远跟在她们身后。当启明星被天边的云朵挂起来,陈予玲他们终于到达了那个小村庄。她们住进一家破旧的旅店。在这个不大的村庄,没有别的住宿。陈予玲他们一跨进这家旅店,就能感受到饱满的气息,每个房间里都有呼噜噜的鼻鼾声,每个房间里都有沉溺温暖的呼吸。冬宰节临近,商人和牧民们来往加剧,这家旅店住得满满当当。
老板刚从温暖的床上起来,光脚踩着一双棉拖鞋,紧裹着一身大棉袄,她用手搓了搓粗壮的眉毛,上下打量这帮来客,然后不耐烦的说:“还剩一间房,住吗?地上给你们打个通铺。”
“住!当然住!”姨母傲慢的答道。
跟着老板噼里啪啦的拖鞋声,陈予玲他们被带到一楼的最里角。老板嘎吱一声推开漏风的铁门,从破旧的板式衣柜里抱出来三五床棉被,胡乱往地上一扔:“自己铺上睡吧,100块一晚。”她出门的时候又回头数了数,然后说:“四个人,四百块啊。”说完砰一声关上门,噼里啪啦的踩着拖鞋走远。
二厨撩了撩头顶上那盏昏黄的灯泡,一屁股做到那堆棉被上:“哎,这明显是宰客嘛!我们干嘛要到这个小旅馆来挤?在村外随便支个帐篷不行吗?”
“别抱怨,快起来打铺!”姨母一脚踢到二厨屁股上:“当然挤在村子里好!忘界人不会随便在普通人面前显露法术,普通人越多的地方,我们越安全。”
二厨喊了一声疼,嘟起嘴站起来揉自己的屁股。余连沙已经跪在地上认真给每个人整垫床铺,他撅着屁股仔细清理那些被子,把裹在里面的灰尘头发渣子一个个拣出来弄干净,然后铺开挑选,把最薄最烂的一床留给自己。二厨还在那里揉屁股,姨母心安理得坐在旁边的木凳上等着别人伺候。陈予玲赶紧跪下去帮余连沙整理。她拍打被子的时候,就想起自己在树洞底下看过的记载。圣母临终前有过嘱咐:“在擦亮自己内心之前,万物与时间的秘密,请止于忘界之内。”因为这句遗言,忘界人不把法术外传。忘界坍塌之后,他们难免与更多普通人接触,秘密并不好守。于是慢慢有了那句:“非入界者,见术杀之!”
“姨母,到底什么算入界,什么算不入界呢?”陈予玲忽然问起。
“应该是法术的传承。忘界人从父辈处传承法术,算入界。偶然碰到有缘的普通人,传承了忘界法术,也算入界。但过去普通人修法之前是要到神庙走仪式的。那都是很久以前的规矩了。现在谁还去走仪式呢?神庙都所剩无几了,迎泽峰的神谕都快风化了。”姨母撇撇嘴,有点无奈又无所谓的表情。
“琉璃的首峰还有神庙,还有上百年的羊皮老战鼓,还有……”
“还有古板的习气,守旧的礼仪,莫名其妙的规矩,有什么屁用?”姨母伸了个懒腰,打断陈予玲的话:“赶紧把被子铺好,我要睡觉了。油头厨子,去给我搞点儿热水来洗漱!”
等二厨气呼呼的找了个塑料盆子出门打水,姨母又把手肘撑到膝盖上俯身倾向前,严肃的看着趴在地上的陈予玲。
“旧望族势力虽然衰弱,但他们蕴藏着古老的力量和精神。”
陈予玲点点头,不知道姨母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感觉到那很重要。
“那记住了,你是冰崖族脉,名正言顺,你是旧族势力的人。不仅如此,你还需要做旧望族的复兴者,重聚它们的傲气和精力,号令它们的精英和战团。”
“为什么?”
姨母再往前倾一点,认真的望进她的眼睛:“三点理由:一,你现在没有海螺护体,等于肉在砧板任人宰割,需要掌控一方势力来保护自己;二,流沙族法术不高,却诡异难测不可小觑,你要救余连沙的妹妹也需要足够的战团;三,你不是要帮我拿回天根湖吗?天根湖的分量我自然清楚,咱们不兴师动众又怎么撼动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