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莞尔一笑,突然觉得玛丽这个孩子在信中抱怨她不被喜欢并非是空穴来风,她的确不讨人喜欢。于是她对玛丽说:“亲爱的,不要用歌声来掩盖你的琴声,难道你是希望我无法听出你弹错的音,真正有自信的淑女是不会掩饰自己的失误的。”班纳特先生其实试图规劝过玛丽弹琴时不要唱歌,她的歌声实在不算优美,当然玛丽在尼日斐的舞会上出过丑后就不再表演,但是在自己家和亲近的朋友面前还是不免故态复萌。
玛丽羞红了脸,她仍把自己带入了学生的角色,因此便认真的弹琴不再歌唱,说实在的,玛丽的钢琴曲实在乏善可陈,几乎没有什么情感。她没有去过维也纳,也没有在歌剧院听过一场演奏会,听取音乐的途径仅仅是自己的猜测和旁人的弹奏,没有人系统的教导过她,她喜爱弹琴一方面是因为这可很好展示自己,相比于无声不引人瞩目的绘画,音乐更能得到大家的共鸣,另一方面她也沉醉于音乐的美妙感觉,她身上很多地方都似乎在拼命讨好别人而却不得其法,得不到旁人的爱护和关注就更加拼命,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不过这从本质上就是错误的。
也正是因此格莱丽斯夫人更加担心这位学生的婚姻,正如她自己已经有了财产才可不被社会逼迫,若玛丽即无钱财也无美貌,性格又如此不讨人喜欢,那么她的前途堪忧,人们在看到一个人内在的闪光时,一定要首先被外在的闪光吸引才行。格莱丽斯夫人从内心升起一种责任感,一种改造玛丽的迫切想法,这是一名教师的天性使然,这位她最喜爱的学生如今如此的古怪未尝不是她错误的鼓励导致的。
在玛丽弹奏的过程中,格莱丽斯夫人一直在纠正她的节奏,她发现玛丽对于节奏感知很差,她几乎把弹琴当做数学一般,每个小节都平静,每个音长都平稳,缺乏激情和技巧。在其耐心的纠正下,玛丽感觉自己又成为了那个感受到关爱的小孩子,那时父母会因为自己出色的学习而夸奖自己。
“你应该聆听,音乐不仅仅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自己情感而宣泄。”格莱丽斯夫人脱口而出的是法语,她曾教导过玛丽简单的发音和词语,因此想检查一下多年不见的学生是否将此技能完全抛弃。
不过玛丽立刻用法语回答:“当然,我只希望取悦他人之前我自己会先满意。”虽然流利,但是发音几乎都不正确,如果到了法国大概会被人嘲笑口音古怪。书本虽然能够教给人知识,但毕竟是哑巴,像是音乐和口语这需要旁人的教导和引领,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才能够学会,若连什么是正确都不知道,只一味学习书本,那么也和哑巴没有分别。
格莱丽斯夫人又随便的考了些玛丽其他方面的内容,但是玛丽完成的并不好,正如她担心的,玛丽的博闻强记与过目不忘并不会使她无师自通,而班纳特家的家庭教育重点从来不在玛丽身上,她即没有学习到父亲的做派习性,也没有继承母亲的行事风格,她完全可以想象她在家中就是一个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天啊,玛丽,你得感谢你的天赋,否则你可能会变成一个文盲。”格莱丽斯夫人的话几乎有些失礼,但不可否认的是若非玛丽自身勤勉好学,她可能真的会无知和肤浅,毕竟谁都不关心她的学业。
玛丽和格莱丽斯夫人在性情上截然不同,但在学问上总有一致见解,甚至玛丽的灵光乍现会使她显得格外聪明,但聪明和聪慧并不同,聪明人特别容易得罪人,因为他们实在不懂得怎样显得聪明又不会使旁人显得特别蠢。
在进行了一个下午的交流后,格莱丽斯夫人和玛丽用过了晚餐,她强来着精疲力竭的玛丽散了步,才把玛丽送回客房,玛丽累的不行,可是她十分想洗澡,路上的风尘仆仆让她难受。当她泡在浴桶里时,温热的水花仿佛唱着催眠曲,身上的黏腻与汗水尽数洗净后她便在无比的困倦中起身,回到房间时双眼皮几乎已经合拢,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客房外壮丽的景观,只是在烛光熄灭后月光暗淡中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6章 恳谈
这座陷入沉睡的庄园在空旷天空中飘起大片的雾色,在玛丽一路行来时少有人烟,大片的荒原石滩怪石嶙峋,而它有一个不怎么令人喜欢的名字,耐美尔庄园。在玛丽陷入梦乡之际,格莱丽斯夫人凝视着一副画像,这副画像上是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她外貌上与玛丽有几分相似,但□□上却远胜于她。格莱丽斯已经有几年没见过玛丽了,她们总是聚少离多,但玛丽整体的轮廓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更成熟了些。不过今天见过她本人后,格莱丽斯夫人认为玛丽在风度上实在亏欠,言语上缺乏幽默和智慧,性格上孤僻古怪,需要经过一番引导才能勉强与画中少女更加相似。她的目光凝视着庄园外沉暗的夜色,仿佛一层紫雾飘荡在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