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和布莱恩就打算趁大家不注意,将玛丽推到脏水沟里弄脏她的裙子,这一小孩子的恶作剧根本不会引起大人们的责罚,不过这得挑好时机。趁着前面家长们进入一家帽子店时,乔治突然追逐起了一条脏兮兮的小狗,玛丽无奈的转身过去,要把跑远的乔治拉回来,可是身后的布莱恩却朝着玛丽扔了一个脏雪团,气得玛丽转过身来制止她,可是在她身后准备好的乔治突然发难的冲了过来,从玛丽身边向一个小炮弹一样撞过来,他小小的身子并不结实,但足以使玛丽失去平衡,原来这两个小怪物故意引着玛丽走上结冰的路面上,再由布莱恩吸引玛丽注意,乔治则趁她不注意时一个冲刺,他的小鞋子在冰面上滑行着冲向玛丽,一下子就把玛丽撞到失去平衡。她努力的保持稳定,可是布莱恩却从正面冲了过来,这一下子玛丽实实在在的跌了下去,从路沿上跌到路面上的暗渠口,那里积着一些脏水,眼看玛丽就要摔个狗啃泥时,却突然发生了变故。
“上帝啊!”一辆厢式马车来不及刹车直接从她身上碾过,周围充斥着刺耳的尖叫,那一瞬间玛丽根本没有明白发生什么,她就感觉到从天空上垂下一大片阴影,接着是左边的膝盖痛的撕心裂肺,然后是右手,再接下来就是头部剧痛,从那之后的事情她就再也不知道了。
她做了一个梦,在一片低垂的夜幕中她从家中的睡床上飘了起来,越过大片大片的杉木林和枝桠枯萎的阔叶林,野鸟在暗夜中呼号着,月亮又大又圆,云层像是柔软的棉花一样,寂静的世界中只有些微小动物的声音,直到明月西沉,太阳东升,那一点点浮现的光明照耀在整个大地上,庄户人家早起劳作的声音、街上的狗吠、孩子们缠着大人喊饿的声音、小贩起来支摊子的声音、警察下夜时大皮鞋咔哒咔哒的声音、婴儿的啼哭等等,直到那一瞬间红日应满了云朵,万物苏醒、这是如此嘈杂的声音。此时她又聆听到了天使的福音,那遥远的歌声呼唤她飞离一片烦扰的世界,到那宁静美好的神的花园里去。
温暖的阳光将她的脸应的绯红,她的身体轻盈如羽毛顺着盘旋而上的风追随着渐渐升高的福音而去,直到有个声音喊:“玛丽!别走,我的女儿。”然后她又坠落到了床铺上,从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半是模糊半是清楚,她的眼睛和一边的脸肿了起来,头上包着纱布,右胳膊打着绷带,左腿也一样,每呼吸一下肺部针扎一般的疼。
围绕在她周围的是姐妹和父母,他们见到她醒来喜极而泣。班纳特先生双目通红,他从来没有哭过,哪怕是母亲离世时他也忍耐了悲痛、强压了伤感,可是他现在哭了,他的泪水根本不受心智的控制,他以一种黯哑粗糙的声音喊着玛丽的名字,班纳特太太匆匆从门外跑进来,她捂着胸口面容憔悴。姐妹们一脸担心,见到她醒来就感到安慰少许,可是简却愁眉苦脸,她拉着玛丽的手道歉,但两个小孩子也吓坏了,他们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内疚的要死。吉蒂不管不顾的挺着肚子赶了过来,莉迪亚哭的眼睛红肿的厉害,她又害怕又担心,伊丽莎白面色十分苍白,她看上去很疲惫。
但她们都来了,都在,五姐妹在各自婚后很少齐聚,这一年的刚开始她们都在一起,簇拥着重伤的玛丽,玛丽想扯出一个微笑,可是她的脸实在太难看了,所以这个笑容有点狰狞还扯痛了伤口,不禁吸了一口凉气。不过她觉得,自己受伤能让班家人聚齐,那么也是值得的,要是这一刻可以一直保持下去就好了。
转眼间二月的末尾已经带着春天的气息到来,树木在一片寒冷中鼓出芽包,河水冲破冰封渐渐解冻,大片的云朵卷积着雨水灌溉着英格兰美丽的乡野,灌溉着赫特福德郡的朗博恩庄园。
由于玛丽的伤势过重,她只能待在医院里,接受医生的治疗,但医院的条件太艰苦了,虽然是高级病房,但玛丽不可避免的目睹了那些普通病房甚至低等病房里痛苦□□的人们,他们有的被冻伤脚趾或手指,身体发黑紫,最后只能任由他们溃烂脱落;有的生了脓包,不时得挤出脓水来;有的跌坏了骨头,得绑着夹板和自己一样躺着不动。
玛丽自己拄着拐杖在医院里来回游荡,试着恢复她的左腿,最近伤口开始愈合,她总是痒的受不了,只能通过游荡来减轻自己想去抓痒的冲动。医院里能容纳的病人有限,大部分贫困的病人甚至躺在走廊的医院里,他们去过的厕所污渍布满了地板,令人作呕,不少人伤口都出现了溃烂。而那些女护士们根本没有任何医疗知识,她们甚至不知道细菌感染这种说法,任由污渍污染那些伤患,让他们出现溃烂,只有医生会用一些简单的药物为患者擦拭伤口,他们更愿意和乡绅贵族打交到,而这些穷人,他们无暇顾及。